66.给日吉廖娃
(1928年8月8日,索契)
淑拉同志:
向你问候!这封信是我亲笔写的。让我们讲好[如下一点]。你知道,我自己看信很困难了。因此,一般来信都由拉娅念给我听。在咱们的信函往来中,如果你的有些信件,其中可能含有这样那样的党内消息或通知,总之是不宜泄露、应由我自己读,非常可能连拉娅也不该知道的,那么,你在这类信函上注明“亲阅”,我就会亲自读。
亲爱的淑拉,反正你心里一清二楚,如果我自个儿的想法和决定,要告诉你的,却非得通过别人的手写下来,那我宁肯什么也不写;倘若不能亲手写出,而要让一个人听了写下,那么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宁肯啥都不写的。你说是吗?
其次,你写信,一开头别管我叫“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瞧瞧我对你的称呼,就比较简单、比较亲近:“淑拉同志”。当然,这是细枝末节,不过你也写得亲切一点吧。
收到了你从莫斯科寄出的信。我理解你在我的社会保障问题方面所采取的一道道步骤。然而,让你这样再次从列宁格勒乘车前往莫斯科,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归根结底,我是登记于当地的社保银行的。昨天有医生来过,进行体检并复查。他做出结论,认为目前我已百分之百地丧失了劳动力,而且定为一级残疾(这是最高一级,需要别人的护理)。现在,我将和社保银行的工作人员商谈抚恤金的数额。和医生的初步交谈,是一件极其无聊而烦心的事情。非得东拉西扯,老半天也没接触到社保……说什么申诉期限已过,为何不早些交验证件,等等。总之,我要很快地弄清一个个必须经过的关卡,然后去闯,目前则尽量争取拿到30至50卢布,维持近期的生活。淑洛奇卡,这儿的苏维埃机构仍沿袭老的一套,死气沉沉。他们感到,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就要被撵走的,所以魂不守舍地干着活儿。
沃利梅尔老是不在机关,不是跑东就是跑西。我还没被固定地安排到党支部之前,先挂在区委,因为我第一次要休息了,何况眼疾也不让我工作。住房面积小小的,但窗多,光线足。拉娅在院子里做饭。房东是木匠,一个挺好的小伙子,相处得不错。附近有个车站。有位医生住得不远,社保银行也很近,因此我们没有呜呼哀哉。最好的一点是体质有所改善,已经能够不用别人帮助,倚坐在床上。估计不久便可以侧卧。我相信,大概今年还能拄着拐杖站起来。我离开马采斯塔时,开始吃得多些了,一昼夜美美地睡十二个小时,不像在疗养院那会儿,要醒来一百次。总而言之,只要健康状况有所好转,其他都无所谓。每逢星期日,我放拉娅一天假。我硬让她去浴场闲待着,好在即使她不在,我也能凑合着过一长段时间。应该坦率地告诉你,淑洛奇卡,拉娅很怀念新罗西斯克,怀念友伴。
在这儿还没有朋友,和党支部成员不大熟悉,一起读读报而已。顺便说说,拉娅告诉我,在疗养区,还有这里也是,一些老脑筋的庸俗的人,瞪着眼睛看她,怎么也不相信我们是夫妻。看样子,拉娅被这种人缠得很不愉快,尤其是因为有些粗鄙的壮汉,怪腔怪调地问:“难道您在他这儿干活,是为了拿10个卢布?难道这是上面给你们安排的?”等等。我个人觉得无聊,嗤之以鼻,可女孩儿家没敢以牙还牙地斥责,而是一肚子气恼。她跑到我跟前说:“那个人还是党员呢。柯里亚,共产党员怎么能这样像狗似的乱叫?”生活还没有使她受过一次大的打击,她考虑事情比较简单……为什么关于拉娅我写了这么多,因为心里忐忑不安,唯恐她思念娘家人,闷闷不乐,那样的话,我就不得不让她离去,而找一个同志般的护工。你知道的,这将很困难。谁晓得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和拉娅谈过,她表示反对,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既然我对你,也对淑拉承诺过,我就将付出努力,直到你恢复健康,决不离开。你能康复,咱俩喜出望外;你若死去,我会紧随你。瞧吧,咱俩将活着,往前走得很远,毫不后悔。”
现在对你提出要求了。
淑拉同志,我完全相信,你会利用一部分休息时间,来给我写信,谈工作,谈生活,以及你们大家的近况。这将成为我与外面的世界联系的纽带,也是有力的精神支持。
谁知道呢,只要病魔不把我赶进棺材,机会有的是——咱们会在亲爱的党内,在另一种战斗或工作的环境中相遇。我这个孤独的流浪者,只是由于还抱着这样的希望才活着。
等候你的消息。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
1928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