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坑熔炉

申时的城隍庙浸在血雨里。楚阳的斗笠边缘滴着粘稠液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蛊虫渗出的毒血。瞎眼老道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半枚青铜虎符，签筒里八十一根卦签正在震颤。

“天哭星动，荧惑守心。“老道突然捏碎竹制卦筒，碎屑在空中凝成血色星图，“你吞了尸解灵胚，却未继承魔尊记忆——因为有人用周天仪修改过你的往世书！“

楚阳怀中的虎符残片突然腾空，与老道手中的残片合二为一。完整虎符浮现出龙形暗纹，纹路竟与城主府密室七杀碑上的铭文如出一辙。当雷光劈开庙宇穹顶时，楚阳看见虎符投影出三行小篆：

【九幽玄火可锻魔躯天坑熔炉藏于墟墓七杀碑倒万魂归途】

暴雨中传来甲胄碰撞声，老道袖中甩出七张人皮符咒：“去西郊乱葬岗！地底三百丈有座前朝铸币厂...“话音未落，符咒燃起青焰将楚阳包裹。再睁眼时，他已在腐叶堆积的坟茔深处，脚下土地渗出暗红色金属光泽。

地底空洞回荡着铁链拖曳声。楚阳贴着钟乳石潜行，望见千米外的骇人景象：三百具无头尸骸在熔岩河边劳作，将血淋淋的矿石投入九头蛇炉鼎。更诡异的是，那些尸骸脖颈断面滋生的肉芽，正与城主府暗卫的青铜面甲如出一辙。

“这是九幽玄火。“玉佩残片突然传出声响，腾蛇残魂凝成虚影，“用万载寒铁混合活人精魄所铸，专克混沌道体。“虚影突然指向熔炉上方的悬空祭坛，那里供奉着半截青铜戟——戟身缠绕的锁链上，串着数百颗跳动的修士金丹！

楚阳正欲催动灰雾，整座地窟突然震颤。十八尊赤铜巨人破土而出，眼眶燃着与噬灵珠同源的紫火。巨人胸口的护心镜反射出楚阳面容时，所有尸骸突然停止动作，齐刷刷转向他所在的方位。

“闯入者...血肉...祭品...“赤铜巨人发出齿轮摩擦般的嘶吼。楚阳踏着熔岩浪尖疾退，灰雾凝成的饕餮法相刚撕碎两尊巨人，却被熔炉溢出的九幽玄火点燃。剧痛中他瞥见炉鼎内壁的铭文——这分明是放大版的城主府青铜灯盏！

当第六尊巨人被噬灵珠吞噬时，熔岩河突然倒流。九头蛇炉鼎的兽首齐齐喷发紫烟，在半空凝成赤袍老者的虚影。老者左臂是精钢锻造的偃甲，掌心托着团跳动的黑色火焰。

“能走到这里，倒是省去老夫搜寻的功夫。“赤袍人弹指射出七枚棺材钉，楚阳原先站立处的钟乳石瞬间汽化，“交出尸解灵胚，留你全尸。“

灰雾在楚阳背后凝成腾蛇羽翼，险险避开贯穿地窟的锁链阵。赤袍人嗤笑着展开卷轴，上面竟详细绘制着楚阳的经脉走向：“从你十岁觉醒混沌体那夜，城主府就在记录你的灵气轨迹...“卷轴燃起的瞬间，楚阳丹田剧痛——所有被吞噬的赤铜巨人残骸，竟在体内重新拼合成枷锁！

濒死之际，熔炉突然传出婴儿啼哭。赤袍人脸色骤变，楚阳抓住这瞬息破绽，将噬灵珠残片射向炉鼎。九幽玄火失控暴走时，炉鼎深处传来沙哑声音：“小子，想活命就跳进来！“

熔炉内部是片赤色空间。楚阳漂浮在岩浆海上，对面坐着个被九重锁链禁锢的红衣童子。童子眉心的火焰纹章，正与青铜虎符的龙睛遥相辉映。

“我是九幽玄火的炎魄。“童子每说一字，锁链便崩断一根，“赤袍匠魁用三千修士精血困我百年，你身上有腾蛇的味道...“突然抓住楚阳手腕，将他的灰雾染成暗金色。

外界传来赤袍匠魁的咆哮，整个熔炉开始坍缩。炎魄化作火纹烙在楚阳脊骨，狂暴能量瞬间冲碎体内枷锁。当楚阳破炉而出时，手中多出柄燃烧黑焰的断戟，戟尖所指之处，赤铜巨人尽数熔为铁水。

“不可能！“赤袍匠魁的偃甲臂炸成碎片，“炎魄只认魔尊为主...“话音戛然而止，断戟已贯穿他胸膛。楚阳吞噬其元神时，窥见骇人记忆：城主书房暗格里，悬挂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画像，落款时间是三百年前！

带着断戟遁出地窟时，残月已升至中天。楚阳在溪边清洗血污，发现背后浮现完整的九头蛇刺青。当他运转新得的玄火之力，溪水竟逆流形成水镜，映出百里外雪山之巅的无字碑林。

碑林深处传来剑鸣，与青铜虎符产生共鸣。楚阳踏着断戟御空而行，接近雪山时遭遇罡风乱流——那些根本不是风，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铜符咒！玄火焚毁符咒的刹那，他看见每块无字碑下都镇着口青铜棺，棺盖刻着不同年号的天历。

最大的玄冰碑前，跪坐着具身披前朝铠甲的骷髅。骷髅掌骨托着片玉简，神识注入瞬间，楚阳如坠冰窟：

【新帝永昌元年，国师观星得谶：九世混沌体，噬尽天下灵。陛下密令诛杀所有庚辰年卯时生者，然第七子降生时，天现腾蛇吞日异象...】

玉简在此处断裂，骷髅突然暴起突袭。楚阳斩碎其颅骨时，发现内部暗藏金箔，上书八字：“弑父杀兄者，方为真龙。“

黎明前的荒村弥漫着腐臭。楚阳倚在枯井边调息，断戟上的黑焰惊走方圆十里的魑魅。当他翻开从赤袍匠魁处夺取的《天工秘录》时，书页间滑落张泛黄的傀儡戏票根，背面潦草记着：

【甲子年七月十五丑时三刻西市皮影楼观《哪吒闹海》】

直觉驱使下，楚阳改道潜入西市。打更人梆子响过三声，皮影楼突然灯火通明。本该空无一人的戏台上，白色幕布后晃动着数十道人影，演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剧目：

精致皮影演绎着城主府秘事——少城主鞭打楚阳那夜，房梁上倒悬着戴青铜面具的身影；紫袍长老割腕画符时，七盏命魂灯的火光里浮现出皇帝冠冕！

“看够了吗？“幕后传来女子轻笑。所有皮影突然转向楚阳，幕布燃起九幽玄火。火焰褪去后，戏台中央摆着青铜匣，匣中锦缎上躺着颗琉璃眼珠——瞳孔深处，映出楚阳在镜冢见过的衮服帝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