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应天残谱
洛阳的夜空飘着细雨，祁天站在应天门遗址外围的围栏边，望着被探照灯照亮的考古现场。距离收到唐青的信息已经过去三天，他们连夜从杭州赶到洛阳，却迟迟没见到唐青和张清远的身影。
“信号显示他们就在这下面。“林玥盯着手机上的定位APP，两个红点静止在应天门遗址正下方，“但考古现场晚上应该没人啊。“
白璃从扇中飘出，雨丝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有结界。普通人看到的考古现场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祁天摸了摸颈间的玉扣，现在它已经有四色光芒流转，只缺最后一道金色。玉扣在靠近遗址时变得异常活跃，像是一颗即将苏醒的心脏。
“得想办法进去。“祁天环顾四周，遗址周围拉着警戒线，还有保安定时巡逻。
林玥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还记得温婆婆给的血茶吗？我改良了一下。“她倒出两片泛着金光的茶叶，“含在舌下，可以隐身十分钟。“
祁天怀疑地看着茶叶：“你确定这有用？“
“理论上。“林玥咧嘴一笑，“我用乌鸦做过实验。“
没等祁天追问详情，她已经把茶叶塞进嘴里。祁天只好效仿，茶叶入口的瞬间，一股铁锈味在口腔蔓延，接着全身皮肤传来针刺般的痛感。
“嘶���—“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正在变得透明！
「快走，效果开始了。」白璃回到扇中。
两人翻过围栏，避开巡逻的保安，向遗址中心摸去。随着靠近应天门基址，祁天发现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原本应该空旷的遗址上竟然出现了一座虚幻的城楼影子，像是海市蜃楼般悬浮在现实之上。
“看到了吗？“林玥小声问。
祁天点头，玉扣此刻烫得惊人，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热量。当他们踏上应天门基址正中时，地面突然变得像水一样柔软，两人毫无预兆地陷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仿佛经过了一条漫长的时光隧道，四周闪过无数历史片段：盛唐的宫廷乐舞、五代十国的战火、北宋的繁华市井...最后他们重重摔在一间石室的地面上。
“哎哟...“林玥揉着屁股爬起来，“下次能不能温柔点...“
“祁天？林玥？“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唐青举着一盏青铜灯从石室另一端走来，他手臂上的窑变纹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令人惊讶的是，张清远也在他身旁，但道士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脸色苍白，道袍上沾满血迹。
“你们受伤了？“祁天连忙上前。
张清远摆摆手：“不妨事。我们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领着两人来到石室中央，那里放着一块残缺的石碑，碑上刻满了古老的乐谱符号。石碑旁边是一个打开的铜匣，里面放着一卷泛黄的绢帛。
“《九霄环佩》乐谱残卷。“张清远的声音带着敬畏，“唐玄宗亲笔所书，杨贵妃演奏过的版本。“
祁天凑近观察，绢帛上的乐符竟然是用金线绣成，历经千年仍熠熠生辉。更神奇的是，当他凝视那些符号时，耳边仿佛响起了飘渺的乐声。
“土之精华呢？“林玥问。
唐青指向石碑下方：“嵌在碑座里。但有个问题...“
他移开石碑基座的一块砖石，露出里面一团蠕动的金色泥浆。泥浆中包裹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凸起一块，像是活物在挣扎。
“这是...“
「土之精华被污染了。」白璃现身，小心地靠近金色泥浆，「里面有东西。」
张清远点头：“我们怀疑是周文渊做的手脚。他比我们早一步找到这里，但拿不走土之精华，就下了这个诅咒。“
祁天取出玉扣，玉扣一出现就剧烈震动起来，四色光芒交替闪烁。金色泥浆也随之沸腾，里面的东西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管里面是什么，我们必须净化它。“祁天看向林玥，“你的茶道能帮忙吗？“
林玥掏出随身茶具：“可以试试，但需要火源。“
唐青伸出手臂，窑变纹亮起红光：“用我的火之精华。“
就在林玥准备泡茶时，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顶部不断有碎石落下。
“不好！“张清远一把抓起青铜剑，“结界被破了！“
一声巨响，石室一侧的墙壁轰然倒塌，烟尘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周文渊。但与之前不同，今天的他穿着一件绣满符文的黑袍，手中握着一根白骨制成的短杖。更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金光。
“真是感人的重聚。“周文渊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他身后跟着五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陶罐，罐口贴着黄符，不断有黑气从缝隙中渗出。
张清远挡在众人面前：“周文渊，你私炼邪术，拘禁生魂，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周文渊大笑，“我就是天！“他白骨杖一挥，五个陶罐同时炸裂，黑气化作无数狰狞的鬼面扑向众人！
“固若金汤！“祁天展开白扇，扇面带起的气流形成护盾，暂时挡住黑气。林玥则迅速泡好一壶茶，茶雾在空中凝结成绿色光点，与黑气纠缠在一起。
唐青趁机冲向石碑，想强行取出土之精华。周文渊冷哼一声，白骨杖射出一道血光，直取唐青后心！
“小心！“张清远飞身扑救，青铜剑堪堪挡住血光，但剑身立刻出现裂纹。道士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
“清远！“祁天想去帮忙，却被三个鬼面缠住。白璃双手结印，一道水幕从天而降，暂时阻隔了鬼面。
周文渊缓步走向石碑，每一步都在石地上留下焦黑的脚印：“三百年前，祁昆玉从我手中抢走九霄环佩。今天，该物归原主了。“
他伸手抓向石碑，唐青却突然从侧面撞来，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周文渊的白骨杖脱手飞出，唐青趁机一拳打在他脸上，却像打在铁板上一样，指节立刻渗出血来。
“蝼蚁！“周文渊掐住唐青的脖子，将他提起，“唐家的窑变纹？正好拿你来祭我的万魂幡！“
他另一只手按在唐青胸口，唐青身上的窑变纹顿时由金转黑，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唐青惨叫一声，全身皮肤开始出现瓷器般的裂纹！
“唐青！“祁天目眦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心底涌起。白扇突然变得滚烫，扇面上的山水画活了过来，云雾翻腾，江河奔涌。
“周！文！渊！“祁天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有千钧之力。
白璃惊呼：「祁天，别冲动！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但已经晚了。祁天双手持扇，做了一个从未教过他的动作：“天地为扇！“
扇面完全展开的刹那，整个石室的时间仿佛静止了。扇面上的山水脱离扇面，迅速扩大，转眼间就充满了整个空间。祁天感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的动作没有停下。
扇骨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最后组合成一个复杂的图案——正是玉扣上的纹路！
周文渊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可能！你怎么会这招？！“
扇风所过之处，黑气鬼面灰飞烟灭。周文渊丢下唐青，仓皇后退，但还是被扇风扫到半边身体。他的黑袍瞬间化为灰烬，露出下面布满鳞片的皮肤。
“祁家的小杂种！“他咆哮着，“这事没完！“
一道血光闪过，周文渊和剩余的黑衣人消失不见。石室恢复平静，只有满地狼藉证明刚才的恶战。
祁天脱力倒地，白扇从他手中滑落。他全身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林玥惊慌的脸和张清远挣扎着爬过来的身影。
“唐...青...“他艰难地转头。
唐青躺在地上，全身三分之二的皮肤已经陶瓷化，胸口微弱起伏。张清远检查后脸色更加难看：“脏腑也开始硬化...必须立刻找道医。“
白璃拾起白扇，扇面上的山水画已经模糊不清：「我知道谁能救他——武当山的陈茯苓。」
“金针陈家的传人？“张清远眼前一亮，“她确实可能...“
林玥已经收拾好简单的行装：“地址！我们现在就出发！“
「但土之精华...」白璃看向石碑。
石碑基座的金色泥浆此刻安静下来，里面的东西不再挣扎。祁天强撑着爬过去，用玉扣触碰泥浆。玉扣光芒大盛，泥浆中的杂质被一点点排出，最后剩下一团纯净的金色液体，自动融入玉扣中。
玉扣终于集齐五色，发出悦耳的嗡鸣。一道金光从玉扣射出，照在那卷《九霄环佩》乐谱上。乐谱上的金线音符一个个浮到空中，排列组合成新的图案——一张地图！
「这是...」白璃瞪大眼睛，「二十四节气守护者的分布图！」
但祁天已经看不到了，他的意识沉入黑暗，耳边只剩下林玥遥远的呼唤声。
......
当祁天再次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浓重的药香。他躺在一间简朴的竹屋里，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祁天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年轻女子正在整理药材。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目如画却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双手——十指修长，指尖泛着淡淡的金色。
“陈...茯苓？“祁天嘶哑着嗓子问。
女子点头，走到床边为他诊脉：“气脉紊乱，但无大碍。你强行施展'天地为扇'，没死已经算命大。“
祁天猛地坐起，随即因眩晕又倒回去：“唐青呢？其他人呢？“
“活着。“陈茯苓简短地回答，“唐青的陶瓷化暂时稳住了，但需要长期治疗。林玥在煎药，张清远在打坐恢复，你的扇灵...“
她话未说完，白璃的身影就出现在床边。与往常不同，现在的她几乎与真人无异，连阳光都能在她身上投下影子。
「祁天。」白璃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玉扣集齐五行精华，我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陈茯苓识趣地退出房间。白璃坐到床边，轻抚祁天的脸：“现在你明白九霄环佩的真正作用了吗？“
祁天摇头，他注意到白璃用了“你“而不是“汝“，语气也更加人性化。
“它不是打开天界之扉的钥匙，“白璃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而是调和天地灵气的神器。祁昆玉当年用它封印天界之扉，是因为灵气失衡，导致凶兽肆虐。“
她从袖中取出玉扣，现在它五色流转，美得惊心动魄：“周文渊想重写《天工开物》，是为了改变灵气分配，让他那一脉的非遗成为主导。“
祁天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到二十四节气守护者，重建平衡。“白璃将玉扣放回祁天手中，“但首先，你得学会正确使用九霄环佩的力量。“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茯苓带着林玥和张清远进来。林玥看到祁天醒了，立刻红了眼眶：“你个白痴！差点吓死我们！“
张清远的气色好了很多，但眉宇间仍有忧色：“周文渊受伤不轻，短期内不会出现。但我们得抓紧时间。“
陈茯苓从药柜取出一个玉盒：“这是我保管的'金之精华'，现在物归原主。“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金针，针身上刻满细小的符文。
白璃接过金针，将它靠近玉扣。金针化作流光融入玉扣，完成了最后的拼图。玉扣发出五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欢迎加入团队。“祁天对陈茯苓伸出手。
道医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我只是尽本分。金针陈家世代守护'金之精华'，就是为了这一天。“
林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乐谱显示的地图...“
张清远展开一幅卷轴，上面是那些金线音符排列成的图案：“二十四节气，二十四项非遗，二十四位守护者。我们现在有五个，“他指着地图上的五个光点，“还差十九个。“
祁天仔细查看地图，发现每个光点旁边都有细小的符号，有些像乐器，有些像工具。其中一个符号特别显眼——一把展开的折扇，标注的位置正是...
“金陵？“祁天惊讶道。
白璃点头：“祁家老宅。我们需要回去一趟。“
陈茯苓开始收拾药箱：“唐青不能移动，我留下照顾他。你们三个先去金陵。“
祁天想要起身，却被一阵剧痛击倒。白璃按住他：“再休息一天。周文渊虽然受伤，但他的爪牙还在活动。“
林玥帮祁天盖好被子：“睡吧，我去准备路上的药材。“
当房间再次安静下来，祁天望着窗外的竹林。玉扣在胸前微微发热，像是某种提醒。他隐约感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们才刚刚揭开真相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