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雨下得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许知意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将画笔搁在调色盘上。画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的暴雨把世界隔绝在外，只剩下雨声敲打玻璃的节奏。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创作——没人打扰，连时间都变得模糊。

她往后退了两步，审视着画布上那个未完成的少年肖像。这是为市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设计的公益广告，主题是“看见孤独背后的光“。画中的男孩抱膝坐在角落，眼神倔强又脆弱，光影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模糊的边界。

“还差一点...“许知意轻声自语，伸手去够炭笔。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她吓得手一抖，炭笔掉在地上。

就在雷声余韵未消时，另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许知意猛地转身，看见一个黑影正从窗户翻进来。碎玻璃像钻石般散落一地，雨水和风瞬间灌入室内，吹散了她搁在桌边的草稿纸。

“不许动！“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镇定。

黑影顿了一下，缓缓直起身。借着画室的灯光，许知意看清了闯入者的样子。

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校服外套沾满泥水，右手小臂有一道血痕，正顺着指尖滴落。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神——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充满攻击性却又藏着深深的恐惧。

许知意认出了他。程野，学校里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关于他的传闻太多了：打架斗殴、顶撞老师、逃课、飙车...据说他父亲是退役军人，管教极严，但这似乎只让程野更加叛逆。

“滚出去。“程野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画室的灯光忽明忽暗，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许知意注意到程野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质问，只是转身从架子上取下医药箱，又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一起放在离程野最近的桌子上。

“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她指了指他流血的手臂，“我去找些东西挡住窗户。“

程野明显愣住了，眼中的敌意被困惑取代。他可能已经准备好应对尖叫、斥责甚至报警，但绝不是这种平静的接纳。

“少假惺惺的，“他嗤笑一声，却因为牵动伤口而皱了皱眉，“我知道你们这些好学生怎么看我。“

许知意没有接话，只是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玻璃。她的沉默似乎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程野站在原地，水滴从他身上落下，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几分钟后，许知意用废画板和胶带暂时封住了破掉的窗户。当她转身时，发现程野仍然站在原地，毛巾和医药箱都没动过。

“你的手需要消毒。“她说。

“不用你管。“程野别过脸，但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画布。当看清画中的内容时，他的表情凝固了。

画中的少年有着与他惊人相似的眼神——那种用愤怒掩饰孤独的神情。许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幅画一直让她觉得不够完整。

因为真正的灵魂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程野苍白的脸和画布上未完成的肖像。在那一瞬的光亮中，许知意看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脆弱。

“这是...“她轻声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程野猛地抓起毛巾擦了把脸，粗暴的动作像是在掩饰什么。他转身似乎想离开，却在看到窗外如注的暴雨时犹豫了。

“等雨小一点再走吧，“许知意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程野盯着她看了几秒，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最终，他拖着脚步走到画室角落，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与画中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许知意重新拿起画笔，却发现自己无法继续作画。她的注意力不断被角落里的那个身影吸引——那个像她的画一样，伤痕累累却依然美丽的灵魂。

雨还在下，但画室里的空气似乎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