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惩戒
木屋不大,一桌一椅,一盘一盏,清晰可见。
桌乃浅黄花梨木,椅是薄毯宽躺椅,盘中精炙司晨肉,盏盛十年菊花酿。
悠哉至极!
江宁这一路上受了不少气,但即便是那些真拦着他路了的土匪们,他出手也只是惩戒,没有杀人。
因为天下大乱,因为打仗了嘛,因为过不下去了,一个个都干瘦地跟竹竿一样,刀剑也是锈迹斑斑,还有拿草叉粪篓的,大约也是吃不上饭的老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放至九洲万界都是同样的道理,不到万不得已,江宁也不至于出手杀普通人。
法教信徒除外。
但江宁现在很生气,生出的那丝真火,也没有似乎地遮掩。
刚刚拦他的人不仅胖,而且白,白花花的肥肉,从他身上那被拆成了数块的铠甲缝隙处,向外冒出头来,上下抖动着。
江宁不喜欢白胖的人,特别是在看了一路瘦骨嶙峋的人之后。
胖说明吃得好,吃得很好。
港口的人都饿的占道当土匪了,外城的人好一点,但仅限于暂时还没饿到那种程度。
这不好。
不过只是胖的话,倒不至于让江宁生出真火,毕竟是有喝水涨肉的体质,而且万一真的是于城有功的人呢。
那人还白。
白,不仅说明不事生产,更没有参与过军中应有的操练。
外面的人披甲守门,你躺着喝酒吃肉?
很好!
江宁下意识地向身后握去,然后又将手收回,探进怀中,将船老大送的那柄短刀取了出来。
九寸六分的弯刀出鞘,青幽色的刀身反射着残阳的光辉,透着一股子血色。
“你,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啊,有人袭击本队正,将他拿下!”
在江宁抽刀的时候,作为副队正的任东已经动了,但他不是拦住红衣道士,而是伸手示意两边的士兵,停在原地别动。
怕这样拦不住,他还直接用身体,挡在一侧士兵的前面。
“任东!”
在眼前一花,身上一凉后,胖子后续的痛骂声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伸出手臂,最先摸向自己的脖子,颤巍巍地摸索了一圈后,确认没发生什么脖子一转,脑袋落地的情况。
他又向着身上四处摸去,没有血,也没有伤口,但,怪怪的。
看着两边士兵尽力憋着的通红笑脸,胖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的衣服,竟被全部割碎了,身上连件布片也没留下。
胖子又羞又急,又恼又惧,肚子下面的小蚯蚓,在这时候,竟然不争气的淌出水来。
吓尿了!
这腌臜的一幕,已经入城了的江宁自然没有看到。
他本意确是想杀人,至少也要断去某肢,但出手之时,仍是留情了几分。
并非不能杀人,但杀人不好埋尸……不是,但杀人不好收尾,更何况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任光茂可走不了。
江宁心里叹了口气,拿人手短,以后护送任务,还是尽量不接了。
听到身后跟来的熟悉脚步声,江宁抬头向着内城打量着。
店铺井立,错落有致,人声鼎沸,一派繁荣。
踩在平整宽敞的青石板路上,一门之隔,天上人间。
江宁原本略微舒畅了些许的心情,又添上了一份阴霾,甩了甩脑袋,挤开人群,向前走去。
按理说,他应该找人打听一番,问清渤海郡中有名的小吏有哪些,再一一探寻摆放过去。
但太麻烦,这内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找一个人,也不比大海捞针简单多少,而且作为神通者,自然有自己的方法。
“跟紧了。”江宁嘱咐了一声后,挤入摩肩擦踵的人群之中。
天子有九五之尊的称呼,阳数以九为大,朝廷督盖的楼房宫殿少有敢盖至九层的。
内城中心,有一座气势恢宏的高楼巍然屹立,楼约九丈,数为八层,正是郡守处理政务的所在之地。
侠以武犯禁,身为仙人更是视凡俗为无物,何况江宁本就赶时间,也不想再寻那些弯弯绕绕,直接找到本城老大询问即是。
…………
“啪!”
内城门口,任东的脸上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身材五短,肥头大耳的队正雷光远,手掌虽“厚重”,力气却不甚大,任东挨了自己这顶头上司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后,连身子都未动过,只是脖子一转,便平复如旧。
只是,往常都应垂眉低首的他,现在却直愣愣地,面无表情地,脖子笔直,眼睛下乜,俯视着雷光远。
内城的四座城门,均有一只百人卫队戍守,在战场上一般称为百夫长,但在渤海郡中被叫做队正。
能管理百名士卒,已是不小的职权,而雷光远能担任此职,自然有其“丰功伟绩”——有个好爹。
渤海郡下共有八军,每军人数皆不过千,全是百炼士卒,其中的“震雷军”的统领,就是雷光远的父亲。
身为统领的长子,三十有五,未在军中、朝堂上任个一官半职,却只能在城门口当“保安”,其本事可见稀松。
任东草根出身,从伍长至什长,到如今的副队正,三十多年的打磨,却让他一身的嶙峋傲骨更加峥嵘,只是平日更加藏于身下,不再冲动。
处事上虽不圆滑,但也粗通世故,只是上头无人,就算捏着鼻子,他也得每天忍受着这无能的上司,独自一人处理着巡视、守门、通告的事务,安排百人卫队的吃喝拉撒、值班操练,还要兼顾着打酒买菜的差事。
强者创造时机,弱者等待时机。
任东早已悟透,自己不是什么天生主角,只能将当下的每一件事,做到弱者能做到的极致,然后……等,等待那似乎永远不会到来的时机。
而现在,时机,终于,要等到了吗!
见到自己最听话的下属,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颐气指使惯了的雷光远,伸出的手指不断颤抖着。
他现在用躺椅上的毯子,勉强围住自己的下身。
旁边有几个士兵,试图将脱落的盔甲重新帮他穿上,可他的甲胄本来就是零散拆开,靠细绳系起,才勉强固定在他白胖的身体上。
江宁的一刀,不仅将他里面的衣服割成布条,也顺便将绳索斩成小段,存心让他好好出丑。
兵士们也在发愁,麻绳镣铐好找,细绳蚯蚓难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