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8章 黑市还债
青溪镇的黑市借贷行藏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两侧是低矮的灰瓦房,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红灯笼。巷子尽头有间不起眼的茶肆,门口蹲着两个练气三层的杂役,正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
“就是这儿了。”赵大川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朝门口指了指。
茶肆内光线昏暗,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瘦高男子正拨弄着算盘。见二人进来,他立刻堆起笑容,眼角挤出几道褶子:“哎哟,这不是赵道友吗?这才几天不见,气色好多了啊!”
余怀安冷眼打量着这人——练气七层修为,腰间挂着“青溪钱庄”的木牌,十指戴着四个玉扳指,在算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周掌柜,”赵大川声音干涩,“我来还钱。”
“好说好说!”周掌柜从柜台下取出个檀木匣子,掀开盖子,里面躺着张泛着灵光的借据,“您看,连本带利四块灵石......”
余怀安皱眉:“借据上写的明明是两块灵石,月息一成,我们这刚借没一个月...”
“是是是,”周掌柜笑容不变,手指在借据某处一点,突然浮现出几行小字,“可这儿写着呢,若提前还贷,每月需补缴一成手续费。”他惋惜地叹气,“咱们小本买卖,资金周转不易啊......”
赵大川拳头捏得咯咯响:“当初画押时根本没有这行字!”
“道友这话就不对了。”周掌柜从袖中掏出一块留影玉简,灵力注入后浮现出赵大川按手印的画面,“您看,这借据完整无缺,咱们钱庄最重信誉了。”
余怀安不想多说,按住师兄发抖的手臂,将其取出放在柜台上:“本金加利息,一共两块灵石加一枚白元果。”
“哎呦,这位道友爽快!”周掌柜眼睛一亮,却又故作为难,“只是...道友中途违约...按规矩还得补...”
余怀安眼神一冷,“多少?能不能一次说完?”
周掌柜拱手笑道:“道友如此痛快,再付一枚白元果即可,保证没有其他费用。”
余怀安又摸出一个白元果拍在桌上:“现在,借据。”
“痛快!”周掌柜麻利地抹去借据上的灵纹,却在递过来时突然压低声音,“两位道友若是手头紧,以后尽管再来...这利息,好说!好说!”
“不必了。”余怀安抓起借据,指尖腾起一缕青焰将其烧成灰烬。
走出茶肆时,巷子里的灯笼突然灭了几盏。赵大川望着飘散的纸灰,哑声道:“多谢......”
余怀安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走出昏暗的巷子,刺眼的阳光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眯起眼。街角处,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修士正围成一圈,兴奋地比划着手中的物件。
“老刘,快看这柄青剑!”满脸麻子的汉子挥舞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剑柄上清晰的雕纹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正宗北玄制式法器,起码值一块灵石!那傻小子五个白元果就卖了!”
旁边竹竿似的同伴掏出一面铜镜,镜背的云纹已经磨得发亮:“这'清心镜'更划算!那灰袍小子哭哭啼啼的,三枚白元果就出手了!”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听说他师父的炼丹任务没完成,急着凑罚金呢!”
“嘿嘿,宗门这政策变得妙啊!”麻脸汉子咧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以前这些好东西,哪轮得到咱们捡漏?”
“可不是!”竹竿修士突然压低声音,“昨儿个我还看见器院的弟子在卖紫铜炉,要价才......”
赵大川的脚步猛地顿住,古铜色的脸上肌肉抽动。余怀安顺着师兄的目光看去——那柄青剑的剑穗上,还系着半截熟悉的红绳,分明就是宗门自己生产的剑。
“现在都这样......”赵大川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上个月戊字田组的李师妹......”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没能说下去。
巷口卖茶的老妪,听着那俩汉子的对话突然插嘴:“造孽哟!前儿个还有几个穿灰袍的女娃娃,在'云溪楼'门口排着队让人挑......”她浑浊的眼睛扫过赵大川腰间的玉牌,慌忙闭了嘴,假装专心擦拭茶盏。
余怀安眉头微皱,他想起闭关前那个总爱脸红的赵清月,想起总跟在她身后学《青木诀》的几个小师妹......
“还有更惨的。”一个挑着柴担的杂役“恰好”经过,声音压得极低,“我隔壁老刘施家姑娘,他爹妈死的早,有个弟弟在北玄宗,据说是为了给弟弟凑灵石,跟了那个七十多岁的陈管事......”他瞥了眼赵大川的脸色,加快脚步溜走了。
麻脸汉子还在得意洋洋地炫耀:“可惜老子本钱不够,不然把器院那批货全吃下......”
“得了吧!”竹竿修士撞了他一下,“就你那点积蓄,买把剑都得当裤子!”两人哄笑着走远,青剑在他们手中晃来晃去,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走吧。”赵大川疲惫的摇了摇头,哑声道:“还得回去想想明年怎么办。”
转过街角时,余怀安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几个收法器的汉子正围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弟子,那人手里紧紧攥着个丹炉,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药渍......
夜深人静时,一只传信鹤穿过窗棂,轻轻落在余怀安的案头。鹤翅上还沾着夜露,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余怀安解下鹤足上的玉简,灵力注入后,周参清瘦的字迹浮现在空中:
「余兄台鉴:
奎木狼院之事,非个例也。
二十八院皆行新策——农耕、畜牧、炼器、炼丹,概莫能外。
规模若此,恐非七十二峰所能决断。
然则更高处风云,非我辈可妄议。
家世微末,耳目有限,恕难深言。
唯愿余兄明哲保身。
以兄之能,逆流而上易如反掌。
周参手书」
字迹在空中停留片刻,随即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余怀安盯着最后几行字,烛火在他眸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却显得竹屋格外寂静。
余怀安盯着消散的灵光,陷入了沉思...
七十二峰之上...只能是九峰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进脑海,震得他头皮发麻,他下意识攥紧了桌沿。
宗门九峰,那是金丹师祖、元婴老祖们清修的地方,随便一位峰主打个喷嚏,都能让宗门抖三抖,更别说二十八院只是外院....
可为什么?
余怀安松开手,桌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若是单纯为了鞭策弟子,大可以增加考核难度,何至于用这种断人活路的手段?这分明是要把底层弟子......
他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若真要用那些紫纹植株来提高产量,必定要大面积种植。可万一宗门突然改变政策,或是追查起来......
必须弄清楚宗门真正的意图。
藏书阁的夜灯还亮着,值守的杂役靠在门框上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余怀安轻手轻脚地绕过他,熟门熟路地摸到最里侧的偏厅。
昏暗的灯光下,他取出信纸铺开。
笔尖蘸墨时微微发抖,在纸上落下几滴墨点:
「林师兄尊鉴:
冒昧致信,实因去年二十八院新政酷烈,底层弟子困苦不堪。
寒松长老德高望重,不知可否为师弟解惑?
此策究竟意在筛选英才...
还是另有所图?
外门弟子余怀安百拜」
写到最后几个字时,笔锋不由得多停顿了几秒,余怀安吹干墨迹,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这信多半到不了寒松长老手里。但总要试试...
传信鹤扑棱棱飞入夜空时,他忽然想起周参信里那句话:
明哲保身...以余兄之能...逆流而上易如反掌...
可自己若真的对那些同门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