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混乱是进步的阶梯
“您好，这里有人吗？”
汉弗莱推开了一间裁缝店的门，走进去之后，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店里的老板也抬起头，看着汉弗莱一行人，似乎有些诧异。
理查跟在汉弗莱身后，将雨伞甩了甩，水珠落在了门口的地毯上，深色的斑点瞬间晕染开来。
在店长的注视下，汉弗莱四处张望着，看着服装店中的装潢，布料的架子上整齐地排列着各色的丝绸和羊毛织物，颜色从深沉的红、紫到柔和的金黄、象牙白不一而足。
可以确认，这里是比较高端的。
“您是来订制服装的吗？”
店长也走了出来，说话时胡须抖动着，也观察着眼前的年轻人。
“是啊，我要订制一件合适得体的礼服，用来出席正式一些的场合......”
没等汉弗莱说完，店长就抬起了手。
汉弗莱也停了下来。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着店长。
“你是北方人？”
“是啊。”汉弗莱说，“莱斯特郡人。”
一瞬间，店长立刻将双手在裤腿上来回擦拭，然后走到汉弗莱面前，朝着汉弗莱伸出了手，脸上也浮出了热情的微笑。
“约翰·格兰菲尔德。”
店长笑眯眯地搭话。
“我是莱斯特城的格兰菲尔德村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乡。”
汉弗莱露出了意外之色：“我叫汉弗莱。”
“汉弗莱，真是个好名字，你怎么在这个时节到伦敦来了，现在可不是好时节......快坐下来让我听听，你要用这身衣服见什么人？”
在约翰的引导下，汉弗莱走到裁缝店中间，坐在了沙发上。
和牛津的那些服装店不同，这里不论是装潢，还是商品质量，都远超英格兰的其他地方。
不愧是大城市的裁缝店。
“约翰先生，我先说一下，我是来自牛津大学的学生，我接下来可能要去议会，甚至有可能见到国王陛下，所以这身礼服最好正式一些。”
“哦，上帝啊，您要见国王陛下！”
约翰只捕捉到了关键词。
汉弗莱有些无奈。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意思表达到了。
“来看看这身吧。”
约翰立刻推着一身衣服，来到了汉弗莱的面前。
衣架上，黄色的羊毛紧身大衣带着宽克夫，配着精致蕾丝袖口边，斜挎着绣花缠腰带，还有下身的及膝马裤，完全就是一副欧洲绅士模样。从用料上来看十分昂贵，不是普通人能担负得起的，但像汉弗莱这样的乡绅，还是可以负担得起的。
当然，最核心的搭配，还是那条紧身白色裤袜，简直完美诠释了十七世纪的欧洲审美。
汉弗莱也挑了挑眉。
这样的衣服，自打他穿越过来，已经穿了不少次了，但每次穿在身上，都会莫名地感觉奇怪。
也不能全怪他。
此时老欧洲人就好这口。
地地道道的紧身裤，好看。
“这身款式非常适合您，不过最近给您制作衣服的话，需要不少的时间，毕竟因为担心内战，很多商店都停摆了，我们家也没什么货。”
约翰在说这番话时，露出了些许窘迫。
如今的局势，的确会让人想到几十年前的内战，尤其是詹姆斯二世年轻时战功赫赫，就更让人揪心了。
对内战的畏惧，让英格兰商户们纷纷退让，选择了暂时停止活动，静观其变。
但汉弗莱不一样。
他知道英格兰不会爆发内战。
而且，他也看到了机会。
纺织业是英国最火热的行业。
汉弗莱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靠着自己掌握的信息差，介入到纺织业当中去，顺便和那些纺织大户搞好关系。
因为这些人和汉弗莱的处境相同。
他们拥有惊人的财富，却没有足够的政治地位。
不论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谋求政治盟友，对于汉弗莱来说，都是有益的。而眼下，就是一个完美的介入时机。
“内战打不起来。”
面对约翰，汉弗莱选择伸出橄榄枝。
“哦？”
约翰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从汉弗莱进入店里，他就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太一般，大学生的身份，总会让人浮想联翩，认为他们和议会里的高官有联系。
“阿黛尔！”约翰喊了一嗓子，“快把咖啡热一下，店里来贵客了！”
随着他这么一喊，阁楼上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约翰则期待地搓着手。
“这个消息确凿吗？”
“当然了。”汉弗莱说，“詹姆斯国王逃出伦敦了，带着他的苏格兰近卫团一起，想去索尔兹伯里。不过，现在索尔兹伯里的将军准备投靠威廉，估计他是没什么机会了。”
“所以内战打不起来？”约翰啧啧称奇。
他身为一个裁缝匠，自然是了解不到王国的内幕消息，但眼前年轻人笃定的态度，在证明着他对政治事务的清晰。
汉弗莱身体微微前倾：“你这个店是什么时候开的？”
“在我年轻的时候。”约翰有些奇怪地说道，“这和国王的事有什么关系？”
“人在年轻的时候，会比中年更加勇敢。对你来说是这样，对国王来说也是。他以前是个勇敢的战士，但现在他可没那么年轻了，也没年轻时的勇敢与决断了。”
说着的时候，一位少女提着裙子，走到了会客厅中，端着一壶咖啡还有三个杯子，来到了汉弗莱面前。
她俯下身子，为汉弗莱倒上了一杯咖啡。
咖啡壶银嘴倾泻的雾气中，少女的睫毛轻轻颤动。烛光映照在珍珠母贝发夹上，将金棕色的鬈发盘在脑后。
“这位是我的女儿，阿黛尔。”
约翰热情地介绍了起来。
“哦，哦，谢谢。”
汉弗莱十分客气，在感谢过阿黛尔之后，将咖啡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酸涩的口感冲击着味蕾，也让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在给三人倒完咖啡之后，阿黛尔便转身离开，回到了楼上。
而后，汉弗莱说道：“尽管内战不太可能爆发，但我们最好不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这样子才可以让您，还有和您合作的供货商获利。”
“这......”
约翰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混乱是进步的阶梯。”
汉弗莱认真地说：“如果我们制造一个内战即将爆发的恐慌，那么肯定有不少羊毛供货商会为了保护利益，从而逃出伦敦。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趁机低价收买他们的羊毛呢？”
“这，好像是这样。”
约翰不得不承认，眼前坐着的年轻大学生，思路比自己的还要清晰。
他不光掌握着信息，而且还知道如何利用信息。
低价购入原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掌握着巨大的商业优势，那就是成本足够低。
“我现在就去联系厄内斯特·柯顿先生，他就是我的供货商，让他去收购......”
“不，不，格兰菲尔德先生。”
汉弗莱立刻制止了约翰。
“其他的供货商也不傻，如果看到柯顿先生那么急切地收购，他们肯定会察觉到异样。我觉得，这件事最好由不是你们行业，但你可以信任的人来操作。”
讲到这里，汉弗莱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
那个合适的人，就是汉弗莱。
约翰也有些心动了。
但他还是保持着谨慎。
毕竟，中年人在经历过世事波折之后，总会对别人充满警惕，谁也不知道，汉弗莱到底是不是骗子。
这可不是个小生意。
即使是为汉弗莱和厄内斯特牵线搭桥，也是要耗费人情的，并非毫无代价。
“父亲，让他试一下吧。”
通向阁楼的楼梯间，忽然传来了柔美的女声，仿佛丝绸滑过橡木地板一般，让人光是听着就心旷神怡。
“阿黛尔？”
约翰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汉弗莱也看了过去。
这位少女，居然会选择支持自己。
“我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小店里了。”阿黛尔对着约翰说，“如果事情真的像汉弗莱说的那样，这肯定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说着，阿黛尔走下楼梯，站到了约翰身边，扶住了约翰粗壮的手臂。
“父亲，您不是一直想要一个更大的店面吗？”
“对......”
约翰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点野心。
刚好也有点积蓄和人脉。
就当是为了满足自己，赌一次吧。约翰在心中暗暗想道。
“汉弗莱，我可以为你担保，帮你联系厄内斯特·柯顿先生。但能不能和他谈成这笔生意，就得看你自己了。”
说完，约翰便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非常感谢您，约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