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排
江逾白被点了名，立马收起了刚才有点不着调的样子，端正地站起来，回到：“江月楼一案，在下曾听家父偶然提起过。说是谢家公子去江月楼寻风荷姑娘时，遇见户部的钱大人死在一个厢房里。”
韩霄点点头，“不错，继续说。”
“在下未曾见过当时的样子，但据家父所说，钱大人身上未见血迹，但皮肉上有红疹。因为钱家人不愿让仵作验尸，觉得有损体面，所以此事一再拖延。在下觉得，还是可以从吃食方面入手，中毒而死的可能性较大。”江逾白冷静地进行分析，没有做肯定的结论，只是提供了一个方向。
韩霄目光又转向他人，“其他人也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多多益善。”
“回君上，”何溶川在江逾白坐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站出来。江逾白的父亲和何溶川的父亲一个是刑部尚书，另一个则是刑部侍郎，所以两人都对此案有所了解。
“仵作虽不能验尸，但已经把当日钱大人所用的全部酒器、碗筷、吃食通通查验了一遍，并未发现有毒物。江学士的推测恐怕不妥。”何溶川像只骄傲的小公鸡，脖颈都昂起许多。
江逾白也不恼，“何学士这么说，想必你有更好的思路不是？”
“在下认为，钱大人去江月楼那日是在晚上，白日他才从棠洲快马加鞭赶回花都，一路上舟车劳顿，本身就吃不消。再加上过度饮酒、纵情声色……呃……”何溶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座的学士们但凡没忍住的全都笑了出来。虽然离谱，但放在这个出了名的、爱逛青楼的钱大人身上，似乎也合理。
“在下觉得，当下最重要的是争得钱家人的同意，不然这桩案子就只能大家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定下了。”
陈莞青初入花都，对各种复杂的关系也只是在慢慢了解的过程中，很难从动机方面下手。况且，孟家不插手刑部事务，很多细节陈莞青无从了解。
何溶川继续辩驳到：“孟学士说的我们何尝不知，但钱家大夫人难缠是出名的，凶悍跋扈……”
陈莞青轻飘飘的来一句：“凶悍跋扈我倒不曾听闻，我只知钱家大夫人精明能干，是个爽利人。”
何溶川的脸开始变红，气已经从鼻子里呼呼的冒出，“你个乡下来的懂什么？她不允钱大人纳妾，还把持家里的钱财，活像个守财奴似的，真是商贾家养出的女儿，上不得台面。”
此话一出，韩霄眉头微锁，这何家小子实在是不知礼数，张口闭口没个章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始胡言乱语。
陈莞青冷冷回应到：“宋国自立国以来，便有官员除正妻外，最多可纳妾三人，通房两人，违者有罚，且丈夫纳妾须得正妻点头。此外，士农工商户籍皆同等看待。在下听闻何家也是诗书传家，何学士不会这个都不知道吧？”
“……哪……哪有什么，我自然知道，你别唬我……”，何溶川自小被父亲逼着读书，但可惜学艺不精，近年来又耽于玩乐，荒废了学业。
何溶川自知理亏，遂闭嘴，不过还是不服气，腮帮子鼓鼓的。
“孟学士说的在理，”一直不发话的池淮序突然出声，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何溶川，最终停在陈菀青身上。
“既如此，那本君便告知各位一件事。即日起，宫中设立长风堂，司悬案，掌外务，不隶属刑部、礼部。长风堂内人员，持墨玉牌，可直接入文史阁翻阅经卷，只听本君调遣，不从他令。”
殿上众人表情各异，江逾白和何溶川齐齐低头，他们二人的家族几乎是在刑部扎根，长风堂的设立必是为了从刑部分权，而池家则是礼部、吏部的人多。细细算来，只有孟家利益未受损。
但毕竟不是朝堂上那些掌权者，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敢对新君有所不敬。韩霄环视一周，见无人反对，便说：
“既然诸位也无异议，那便定下来。何溶川、池淮序、江逾白还有孟长洲，你们先进长风堂历练，其余学士分别至六部。日后，诸位升迁便各凭本事了。”
众人起身回应：“多谢君上！”
几句交代后，宴上又热闹起来。白玉杯发出叮当脆响，鲜红的锦袍铺成一片，裹挟着茶香。没有乌黑的官帽压在头顶，恣意和风花雪月浸染着他们的面颊。
眉眼间，是山川河海，是日落星辰。陈莞青多饮了几杯茶，这茶不醉人，但许是因为殿内有点闷，她的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江逾白发现陈莞青昏昏欲睡，忍不住问到：“长洲兄，是身体不适吗？”
陈莞青顶着酡红的脸，点点头：“这儿太闷了，不透气。”
江逾白低下头悄声说到：“我瞧这样子，应该快结束了。你且忍忍。”
“江学士费心了，多谢。”陈莞青面对江逾白的热情有些摸不着头脑，既不敢过多接触，也觉得过于疏远不礼貌。
“长洲兄同我还是如此生疏啊！罢了，我叫长洲兄也费劲，不如你我互称小字，权当交友了。反正日后还要一起共事。”
江逾白递给陈菀青一枚果子，乌黑透亮的眼珠子也定定的看着她，嘴角笑意不减。陈菀青垂眸，看了眼这枚果子，内心不由得迟疑。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最终抬眸，利落接下了。但是，只是握在手心里，没有立即吃掉。
“那在下便不好驳江学士的面子了，恭敬不如从命！”陈菀青微颔，向江逾白拱手示意。
江逾白笑意瞬间蔓延至眼角，“乘轩，在下小字。”
“孟砚云。”
举盏对饮，将杯中快冷掉的茶一饮而尽，两人都拿出喝酒的豪气来。就算是多年之后，再回想起今日这几句平淡的交谈，也绝不会用一句“不过尔尔”轻描淡写的带过。
长风堂的设立是自韩霄继位以来的一件大事，当时在朝堂上提出时，不知遭到多少人反对。但掌权的几位估摸着长风堂里能有自家人，所以后面也不吭声了。其实，除了执掌玉牌的四人以外，韩霄也准许这四人招揽天下能者入堂，但须上报批准。
池、何、江三家，若能为他所用，便留；若妄想拉帮结派、觊觎王权，便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