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林宴
流华宫是宋国专门用来办宴席的场所,殿内置放着银柄九节烛台,会客的桌椅均为上等的红木,绣着花鸟山水的屏风徐徐展开,将堂上与堂下隔出一段距离。众人踏进宫殿,随太监引到自己的座位上,依次落座。
陈菀青坐在靠前的位置上,对面坐的是池淮序,右侧则是江逾白。今天天气比较热,何况又在身上套了层层叠叠的官服,现在陈菀青的汗不停往外冒,脸逐渐被熏红了。
对面的池淮序显然发现陈菀青闷热难耐,故而打趣到:“孟学士这是未饮先醉了?”
陈菀青回到:“池学士说笑,在下只是头次参加这玉林会,过于激动罢了。”
陈菀青说完,有的人便开始嘲讽起来,“果然是孟家远房亲戚,这世面还得再多见见。”
此言一出,又有几人跟着应和,毕竟这年头都知道,孟家在走下坡路,余下三家更为得势。就算是新君上位,也没见对孟家有多袒护。
江逾白侧过头,看向刚才说话那人坐的地方,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到:“卢兄想必是见识极广,不如你来给大家讲讲,这玉林宴的由来。”
“这……”卢学士霎时哑口无言,他是花都里出了名的半吊子,哪里晓得什么真东西。
陈菀青适时开口:“在下出来花都,着实不熟,往后还请各位多关照。”她没再揪着卢学士不放,而是完美的将话题一转,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眼见众人活跃起来,就听到外边太监尖声尖气的嗓音:“君上驾到——”,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恭恭敬敬地低头躬身。红色官服漾成一片,委实夺目。
“各位爱卿请起,今日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拘礼。”韩霄坐在主位上,玄色衣袍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龙,袖口则是用银丝嵌成花纹,使衣裳多了几分秀气。
众人坐下后,宫女鱼贯而入,将菜呈至桌上便退下了,席间无歌舞,也无酒水,桌上只有一壶清茶。韩霄看着有的学士左顾右盼,甚至还探头看向殿外,等待有人送酒来,不由得说:“今日闷热,不宜饮酒,便以茶代酒给各位降降火。”
江逾白率先举杯,“君上所言极是,我等以茶代酒,敬君上,”说罢,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何溶川坐在池淮序旁边,看着江逾白这般动作,嗤笑一声,“茶与酒可不同,宛若牛饮水。”
“在下倒觉得,江学士颇有豪迈之气,无论是茶还是酒,都同等对待。如何喝酒,便如何喝茶。”想着之前江逾白帮了他一把,陈菀青也就回怼过去。
“哦?孟学士此话别有深意啊。”池淮序也没帮腔,反而感慨了一句。他一手拈着酒杯,小口小口呷茶,一手的手肘撑在桌上,手心托着脑袋,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陈菀青。
韩霄不参加这场闹剧,提出将行酒令改为行茶令,规则不改,赢得人可以得一个赏赐。殿内的人摩拳擦掌,期待自己成为赢家,当然也有人缩着脑袋,内心天灵灵地灵灵的叫着,怕一会儿出糗。
“君上,既然您提出的行令,那您来做这个令官可好?”陈菀青问到。
“好。本君便来做这个令官。今日炎热,不如以风为题,每人写两句诗。池学士素有才名,便从你开始。”韩霄顺水推舟当令官,便彻底成了看乐子的局外客。
池淮序被点名,但不消片刻,就见他说:“和风绕青竹,玉叶染春晖。”
韩霄微微点头,池淮序心中暗喜,但表面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何溶川接着说:“风拂花自醉,月照蝶戏忙。”
韩霄依旧不发一言,微微点头之后,示意下一个人继续。
几个人说过去,便到了那个卢学士,他正通红着一张脸,额角不停泌出汗。而且刚刚他因为紧张一直喝水,如今肚子憋得不行。见此,有人调侃道:“卢学士想必是在想千古绝句呢。”
“卢学士是何许人物,作诗简直是小菜一碟。”
卢学士本人憋了半天,才从嘴里冒出几个字:“呃……风吹……风吹雨打落不停…不见鸟雀天上行…”,他小声说完,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众人的笑声也是意料之中,
“哈哈哈哈,后半句不如改成‘不见鸟雀来呼晴’,各位觉得怎样?”
“舒兄说的好,卢学士这两句不是流水账吗?哈哈。”
陈菀青没有看热闹,而是自顾自的吃了口面前的饭菜,真是给她饿慌了。韩霄撇了眼剩下没笑的几个,暗想:“倒不是落井下石的主。”
转了一圈之后,最后是陈菀青。她端着白瓷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说:“既然今天有茶作伴,在下便想到一句应景的。清风扰得绮梦醒,携来春浓入酒茶。各位见笑了。”
江逾白忍不住在底下偷偷给她鼓掌,“长洲兄,镇住场子了。”
陈菀青挑眉,这家伙倒是自来熟,一顿饭的功夫没到,称呼就从孟学士变成长洲兄了。但陈菀青暂时不想跟他套近乎,便轻生说了句“江学士过誉了”。
席间众人或惊叹,或赞许,唯有一两保持沉默。笑意逐渐蔓上池淮序的眼尾,使原本看起来霁月清风的人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感觉,他的视线绝不能称作友好,但也并非是很大的敌意。
陈菀青说不清楚,席间不断的欢笑声遮了她的耳朵,也好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池淮序到底是什么意思。
算了,来了宫里,一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场行令下去,自然几家欢喜几家愁。韩霄见气氛活跃起来后,适时问到:“想必各位对花都城内进来发生的一桩案子都略有耳闻。”此言一出,众人的声音瞬间消了,大殿内只能听见韩霄的声音。
何溶川起身问到:“君上指的可是江月楼一案?”
“自然。本君想听听各位的看法。”韩霄的指节一下下扣响木桌,听得下面的人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江学士,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