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仇风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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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奇山踏迹寻真道

落花辞树多寂寥,举头西望意未消,

孤心一曲残月梦,只见青峰万仞遥。

容致和三保告别红叶、道衍两位禅师后,一路西行而去。有人相伴,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寂寞。不日,竟到了那衡山之处。

青山苍苍入紫冥,云虚飘渺困五峰,

不见南岳秋黄日,处处飞花落洞庭。

三保相叹道:“西北衡山,是为南岳,山如车盖及衡轭之势,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玄妙。容致,不如我们且去那山上一观,歇息一日,再行上路如何?”

容致回道:“听二哥之言,四弟竟也忍不住要去观探一番!”二人便朝山中走去。

越过回雁峰,便见了一处方广寺,二人进入寺中。那寺中虽亦普通,但三保却被屏后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住。

那是一幅墨梅,用笔奇特,妙手丹青,三保寻近一看那印宝,惊叹道:“妙哉!这竟是南宋赵葵之作,真是难得一见!”

容致也对书画略有涉猎,亦称奇道:“南仲将军文武双全,其诗画鲜见于世,我曾在武当山见过他的一副真迹,不曾想此处竟也有他的墨宝,真是少有的稀罕之物!”

正在二人观之入迷时,从寺中内房走出一人,身着长襟,方巾裹头,看其气宇不似平常人模样。那人拱手道:“在下赵敬之,不知有贵客来访,失礼,失礼,请坐。”说着,命人侍奉茶水。

三保和容致亦赶紧称谢,相互介绍一番。

赵敬之起身恭道:“在下对这江湖也略有所闻,原来是燕王府三保大人和江湖风盟主,玉箫郎君和玉扇飞狐威名远扬,实在失敬,本寺略为寒酸,只有薄茶粗饭,还望两位见谅。”

三保见其模样,并非道士装扮,只回道:“打扰赵兄清修,已是我二人之过,岂敢还有其他奢求。”

见容致还在醉心于那幅墨梅之画,赵敬之笑道:“听闻风盟主武功卓绝,对书画竟也如此有兴,这幅乃是先祖信庵先生遗作,在下对此画亦十分钟情,便挂在此处,时时赏之。”

容致赞道:“久观此画,似有身在画中之境,冥冥中竟有一丝孤寒之意,让人心中生冷。”

赵敬之亦相附道:“风盟主此感与在下倒甚为相似,每每观之,心中沧然之感愈烈。”

正在交谈之际,一书童奉上清茶,并相告道:“主人,给茹大人的贺礼已准备妥毕,不知何时送去?”

赵敬之回道:“往应天府路途遥远,还是请徐知府代为转传为好,你且把这贺礼送到知府大人那里,我书信一封告知与他。”

待小童去后,三保疑问道:“赵兄,方才口中所讲可是那兵部尚书茹瑺大人,三保与尚书大人亦是多年好友。”

赵敬之略为一震,言道:“正是,茹大人是在下的姑丈,下月便是姑丈的寿辰,在下写了一幅字画,当作贺礼,了表晚辈的一点心意。”

三保心下思道,这赵敬之竟也不是凡辈,需和他交好为妙,如此可与那茹尚书更进一层,能为燕王所用定是更好,如不能所用,至少也不会成为祸患。

心思之际,一白衣男子走进寺中,面容脱俗,清风朗朗。赵敬之一见,笑道:“莫师弟,师兄为你引荐两位贵客,三保大人和风盟主。”

这位便是赵敬之的三师弟莫须言,那二师弟刘少羽在江湖游历,并未在衡山。莫须言和三保、容致互相行了礼,四人初识便像一见如故的好友,虽只有一桌粗茶淡饭,亦然交谈甚欢,沐浴山风,何其快哉!

入晚,三保便与赵敬之在房中相叙宫廷之事,莫须言则携了容致去那山中一览。风谷虫鸣,叶枝摇响,容致想起浔芳,心中悲切,取出玉箫一解相思。

听着这悠鸣之声,莫须言交赞道:“莫某最得意的便是这箫曲,误以为世人皆我独清,今听风兄一曲,才知风兄竟也是琴箫高手,于世多年,今日总算觅得知音。”

莫须言亦相奏一曲潇湘玉音,此曲悠伤空寂,悲情冥切,容致亦被感化,问道:“莫兄,听闻此曲,似感莫兄心中有无尽哀伤之意。”

莫须言面呈哀色道:“我当风兄为知音,且将心事告之,我本为前丞相李善长之子李松玉,家父遇害时,我身在府外,逃得一命,随后隐姓埋名于衡山,随二师兄刘少羽习武数年,留此至今。”

容致听闻,同怜道:“莫兄难道心中没有报仇之念,风某与那狗皇帝亦有不共戴天之仇,时时欲杀之而后快!”

莫须言无奈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莫某即便心中有恨,却又怎能乱了纲常,以下犯上,被后人唾之!”

容致见他愚忠可极,受君臣之道所缚,便知再劝也无益处。谁道人命有贵贱,杀人者偿命亘古不变,就算是那皇上又如何?但这世上,敢与命运抗争者,却寥寥无几。

正在垂叹之际,忽一黑影而至,抽刀袭来,其刀法娴熟,左右迅切,刀光寒怯,携风而至。那刀影倏然直面莫须言而来,莫须言定神一观,拔剑相抵,两人便你来我往,混然一战。

容致没料到莫须言剑法如此精湛,那出剑极为迅捷,招法诡变凌厉,一剑刺去,似有七八般变化,招中变招,刚中带柔,绵绵使来,着实难防。

古剑映寒楼,相铸几千秋,

莫使七寸折,来且绕指柔。

那黑衣人也是一惊,便双掌运气,变刀为掌,化掌为风,一股强大寒气袭来。

眼见莫须言被这掌风所中,容致未及再想,当即沉身纳气,以九阴之力贯于双掌,劈风相对。只见双掌相冲,火花四溅,石崩木裂,待那云消雾散之时,黑影早已遁去无形。

容致惊问道:“莫兄,可知此人身份,为何夜间偷袭而来?”

莫须言也是不明所以,回道:“以前也偶有黑衣人前来,但都不像今夜这般厉害,这次似要为取莫某性命而来。”

容致担心道:“莫兄虽然剑法精妙,可这内功却是难以抵得过这江湖高手,风某相传你一套内功心法,只要时时习之,不出月余,便可功力精进,再也不必担心那人前来。”

说着,将一套碧海心经传于莫须言,稍作运息,又问道:“莫兄方才那套剑法是谓何名?”

莫须言回道:“这是师兄教我的落雁回春剑法,刘师兄自幼习武,得师父真传,深谙天柱、芙蓉、紫盖、石禀、祝融五神剑法,莫某天资愚钝,论剑法只怕还不足师兄三成。”

容致憾道:“只怪风某无缘与刘兄相见,不然定要好好讨教一番。”须尔又问道:“莫兄这把承影剑精致优雅,与莫兄倒极其贴配,可这把洞箫,暗紫瓷光,不知又是哪家名器?”

莫须言细细地抚摸着那把箫,默默道:“这把箫是玉屏九洞箫,家父曾以万两黄金从一奇人那里换得,伴我多年,而今也只有这把箫是我李府唯一的念想之物。”

容致与莫须言又同奏一曲华山雪音,这华山雪音原是琴箫合曲,如今双箫合奏竟是另一番意境,徐徐之风,如天籁梵音,在那衡山之上,须臾飘茫,一如孤独飘零之心,无处安放……

小住时日,容致和三保便告辞而去,二人快马西驰,风餐露宿。一日,两人正在一驿馆休憩,三保取了令牌,那驿馆守士忙备了上好酒菜。此时,三保收到宫中飞使鸽传书,展开一看,顿时心惊道:“连范召也被皇上诛杀了,不知身犯何罪?”心中想起与范召平时交情,心中竟有一阵悲伤。

容致听闻,无恙道:“真是罪有应得,只可惜不是死在我容致手中,这狗皇帝也算做了好事一件,帮我和浔芳报了仇,想当日他血洗花木寨和归云庄时,又何曾会想到今日。”

三保疑道:“听四弟之言,这范召也是袭击归云庄的主谋,可花木寨远在天山,归云庄处在江南,相隔千里,却在同一日被袭,范召定然不会同时去了两地,为何四弟认为他是凶手?”

容致也才恍悟,不解道:“我亦是听浔芳之言,并未思虑如此周全,那这其中必然有诈,范召既然去了花木寨,那去归云庄的到底是何人?”

三保稍作分析,便已知大概,言道:“当日夜袭花木寨时,燕王亦受皇上要挟,无奈派出朱能将军率众前去,可朱能将军只是在旁观望,并未杀得花木寨一人,四弟若还有怨恨,我定携了朱能将军前来赔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这归云庄之袭,如今看来,主谋者定也是皇上身边信得过之人。”

容致心中也已明了,说道:“那便是锦衣卫首领张汉周了,他是心漠爹爹的徒儿,也算是我的师兄,可即便如此,他杀了浔芳一家,定然也要偿命,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三保回道:“四弟稍安毋躁,我们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到底是不是汉周所为,更需查探一番,这件事情就由二哥去办好了,如若真的是他,我再飞书相告于你。”

容致也未再和三保客套,自己确实无力分神,三保身为燕王内僚,由他去查也更为妥善一些。

两人一路来到宝庆地界,此处越岭逶迤,山峰耸峙,资江绕郭,邵水穿城。三保言道:“容致,这宝庆知府是燕王故友,我已差人送了帖,不如你随我一同去府中一叙。”

容致推道:“二哥,我最烦这些繁文缛节,此处风景甚奇,四弟便在外寻历一番,二哥放心去即可,不必担心四弟。”

三保不再勉强,便一人前往宝庆府中。

容致无事便去了玉清宫,此处物华天宝,文道昌明,道教“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此地便是一处。玉清宫历代仙真高道辈出,全真高道李道纯亦在此留迹,可谓道源深厚,道脉绵长。

容致离玉清宫还有几百米路程,忽闻林中有人打斗,便循声而去。及近,却见一外番模样僧人与一道长相拼。

那道长使得一把玉虚剑,剑气纵横捭阖,点石即焚,单手持剑,纵身袭来。那僧人却是轻蔑一笑,丝毫不把这剑法放在眼里,不知使得是什么功法,只见双掌之中,混凝紫气,忽而聚成煞飞,猛地朝道长推出。那道长虽飞身躲闪,却亦被这掌风所震伤,口中鲜血涌出,弃剑倒地。

那僧人好像并不打算饶了他,顺势又一掌朝道长面门打去。就在此时,容致飞身相挡,沉运功力,一招劈风掌与那僧人相抗。山崩石裂之际,只见二人均是倒退数步,心中皆是暗暗吃惊。

容致愤言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道长已然认输,大师为何还咄咄逼人,狠下毒手?”

那僧人嗤鼻道:“我乃是瓦剌国师罗摩达,曾在雪山大轮寺修佛,粗略学些功夫,久闻中原武学博大精深,特此想来讨教一二,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原来,这罗摩达不甘于在那大轮寺中清修,极崇功利,便去了瓦剌做了国师,修得“天地万相神功”,已至第八层至臻境界,一招“拈佛圣手”在江湖中未尝败绩。

容致心中思道,这西北瓦剌国师怎到了中原,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思后而回道:“在下风容致,国师不在瓦剌相国处事,只身来到中原,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罗摩达哈哈一笑:“原来是武林风盟主‘玉箫郎君’,小僧也偶有所闻,今日一见,阁下果然气宇不凡,既然风盟主与小僧未曾分得胜负,不如下次再一较高下,小僧就此告辞。”

说着,罗摩达侧身一纵,飞出林外。

容致赶紧去扶了那道长起来,见其好似受了内伤,便俯身运功,替其疗伤。约摸半个时辰,那老道缓缓好转,拱手相谢道:“贫道谢风盟主救命之恩!”

容致回道:“道长不必客气,不知如何相称?”

那老道缓然道:“贫道泰山派青丘子,从北方来这佘湖道观相访道友,今日下山,不曾竟遇到这番僧,不问青红皂白,便向贫道施以毒手。未曾想这番僧武功奇高,贫道自问不是对手,幸由盟主出手相救!”

容致拱手道:“原来是泰山派掌门青丘道长,失敬!失敬!道长此番回去,定要加强防备,我看这罗摩达并非善辈,瓦剌国师来我中原,必有所图谋,不知他还有没有同伙,如行有损我汉人之事,我们武林还应合力驱之!”

青丘子道长听言,忙道:“贫道定将此事告于其他门派,防患未然,莫让番邦诡计得逞,只是暂时还不清楚他的底细,贫道将派门下弟子速速打探,如有消息,将尽快告知盟主。”

说罢,青丘子道长告辞而去。容致也无意再去那玉清宫,急忙返回宝庆城内,寻三保相商对策。

三保听闻,也觉得此事蹊跷,言道:“瓦剌为漠北三大游牧之一,皇上曾对鞑靼用兵,收复燕云十六州,但瓦剌却乘势而起,首领猛可帖木儿更是野心勃大,但不曾犯我中原。此番瓦剌国师前来,正值皇上病重,其意怕不只是为切磋武功而来,我需报与燕王,知晓此事,早做打算为好。”

容致亦恨言道:“想南宋之末,这些蒙古人杀我多少汉人,又统治我汉人近百年,如今贼心不死,其余孽又想来中原作乱,孰能忍之!”

两人便不敢在宝庆城过多停留,三保说道:“四弟,你须西去大理,我便不再陪你前去,就此借近道去云南昆阳,在老家待一日便即刻回京。”

容致也相告道:“二哥保重,容致在此和二哥道别,兹事体大,早思为妥。”

容致策马西行,三保看着远去的容致,心中一阵恋恋不舍,竟似有些莫名的心痛。但想到当前之事,便不再疑虑,挥马反向而去。

此去与君谁道同,一轮明月一番风,

为怀忧国多壮志,不盼日暮儿女情。

无量山,高耸入云不可跻,广面不可丈量意,自北向南绵亘数百里,雄奇险峻。

巍巍苍山立西南,古郡峡界一雄关,

飞绵数绝横亘势,扶遥直上九重天。

容致惊叹之余,依那古道,扶阶而上。走至一处,此地四周崖壁耸立,林木葱郁,一条飞瀑自上倾下,于几十米高的悬崖泻来,吐玉喷珠,尤为磅礴。飞瀑之下,形成一个宽阔的深潭,水清碧凉,鱼白腾起。

伴着飞瀑轰鸣,容致立足于一巨石前,驻足观看。此时,竟有一女子于深潭中畅游,肤白如瓷,长发及腰,身姿舒展。那女子见一白衣男子立于石上观看,一声惊呼,赶紧扯过一绿色披风,裹了身子,束装上岸。

不容分说,那女人以为容致是一淫贼,飞身一掌而来。容致心中一紧,忙以掌相抵,那女子自觉力道不如对方浑厚,便循身飞去。

容致赶紧运气相御,使出武当飞云纵,紧跟而上。这飞云纵已是江湖绝顶轻功,但容致竟仍然稍有吃力,断然跟不上那女子的身影。那女子踏竹行林,叶枝摇曳,不一工夫,到了一山峰处,那里竟坐落着一处道观,也不甚大,一如平常人家的两三院落。

待容致赶到,微汗气喘,但看那女子却如同寻常,早就端坐庭前,并无二致。

容致赶忙拱道:“在下风容致,前来寻访青灯道长,刚才无意冒犯,请姑娘见谅!”

那女子生得俏容靓面,清丽脱俗,似有一丝西域之彩,双眼深邃,清澈明净。女子细细一看,才瞧清楚容致的面相,见他长得如此绝世,顿时心生几分爱慕,便忘却了方才之事,只是细声应道:“小女子红素,师父前日出门,明日才会回观,不知风公子找家师何事?”

容致便将治伤一事告知于她。红素打量了一下容致,柔声道:“风公子既然有伤在身,切莫在山峰停留,此处风紧寒冽,还是随我到观中一叙。”

容致随着红素来到那道观中。这观中物事极为寻常,都是些竹木之品,但并不觉鄙陋。红素请容致坐于竹椅之上,不一刻,捧来一笺茶,沏水而煮,须尔那房中竟飘起一阵浓郁的沉香。

红素静坐台前,温容斟上,容致端着竹杯,只见古朴纯料,黄汤玉叶,细细品来,香味浓烈,口感醇厚,回味无穷。

饮了三五杯,便觉浑身经脉通畅,神清气爽。容致打问道:“红素姑娘,这茶回甘无穷,不知产于何处?”

红素笑言道:“风公子怎的不知?这茶就生在无量山上,虽有古树百株,但公子饮的这茶极其稀有,一年也不得几两而已!”

红素与容致相对桌前,共饮一晌,不觉间日斜山下,红素便去备了些菌菇菜饭。容致只觉味如锁喉,似难下咽,红素瞧见他如此不堪模样,婉尔笑道:“风公子,这菌菇产自野山,可比参茸,味道是冲了些,待习惯便好了,莫要糟蹋了这些宝贝。”

入晚,山清月秀,容致难得一次安稳入眠。

次日,青灯道长回到观中,见观中似有异样,寻查一番,便把红素叫来,问道:“素儿,我这封存了十年的‘乌蛮浮香’怎么拆了开来,这茶为师尚不舍一动,你这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

红素摇着青灯的手臂,娇嗔道:“师父年纪越大,反倒越小气了,这不有贵客到访么,不然素儿怎么舍得动师父的宝贝呢!”

“什么贵客?难不成是天皇老子!”青灯也难得舒心一下,打趣道。

红素嘟着嘴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把容致带了过来。

容致见了青灯道长,头戴紫阳巾,眉分七彩,目如朗星,慌忙拜道:“晚辈风容致拜见青灯道长。”

青灯道长详蔼道:“风少侠果然一表风采,刚到敝观,就俘得贫道两件宝贝。”

容致还未领其意,红素脸上竟泛起一阵红晕。

青灯道长相笑一声:“我知风少侠定会来此地,不曾想却比贫道料想的晚了几个月,怕是这一路也耽误不少。宋朝年间,贫道先祖兄长曾给杨大侠医治情花剧毒,今日贫道竟也会给他的后人解毒,实乃天大机缘。”说着,伸手切了一下容致的手脉。又道:“这西域之毒果不一般,幸好贫道也略通一些番外之术,不过这毒着实难解,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每日药浴三个时辰,贫道再为少侠推功疗毒,如此可解。”

容致当下谢道:“谢前辈搭救之恩,容致没齿难忘!”

青灯略思道:“少侠得张居士真气相传,又修得九阴之功,贫道方才切脉一观,少侠体内两股真气并未相融相生,虽不至于相克祸及生命,但这功力也只能如此,再难长进。”

容致平时练功亦觉如此,只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相问道:“道长,不知可有什么高法化解?”

青灯道长沉思道:“世间万物皆有道,道亦守恒,阴阳本无二致,只道多寡,贫道修的正是太极阴阳无相功,相生相长,无极无终,我将这功法传送与你,可保你体内真气融二为一,如日日修炼,无须一载,便可至阴至阳,至刚至柔,当以大成。”

容致赶忙俯首称谢。青灯道长又带其来至山峰顶处,指着那崖边道:“在这崖壁之中,贫道修了一间世籍秘室,少侠不妨与我一同前去探看一番。”说话间,已飞身而下,顺崖停在那崖壁石台中。

容致见这崖高数百丈,深不见底,顿时心中一惊,如不是有飞云纵本领,他断然不敢前去一试,如今只能屏了几口气,心中一横,纵下崖去。急驰之间,只见青灯道长拂尘一摆,容致顿觉身体似被何物托了住,稳稳立在那石台上。再转眼一看,红素竟也随风而至,立于身后,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三人寻着石台向洞中走去,那洞口虽有些狭小,但趟过了数米,便豁然开阔。再行数十米,竟有一处石室,石门紧闭。红素在门上的八卦石上转动了三圈,便呈出一幅宫格,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红素掐指一算,此时为卯时,便在那坤宫格中用掌轻轻一推,石门竟徐徐打开。

这石室之中,分为器室与笈室,器室中摆满了各种兵器,弓弩刀枪矛盾剑、棍斧钺戟殳锤鞭、锏叉钯戈镖锤爪、钩鈭銮铃索绳盘。那笈室中,十八列架,摆全各类剑谱、内功心法、兵器谱各类秘籍,有些已多年未动,满尘灰迹。

容致满脸惊讶之色,青灯道长却道:“风少侠,但凡来我这石室者,必须留下一件绝世兵器或上乘武功秘谱,存于此地,待百年之后留于后人。”

容致见此,便取出独孤九式剑谱相赠。青灯道长看着这剑谱竟也是一怔,言道:“贫道以为这剑谱已长埋于终南山,再不可面世,甚觉可惜,如今风少侠相赠,我便终身无憾了,这世籍秘室终得圆满,贫道代天下人感谢风少侠义举!”

青灯道长又言:“来这石室者,亦可得赠一本秘籍,少侠可随意观看,如有中意者,便可全文摘去,贫道绝不食言。”

容致未及观看,回道:“这些都是绝世秘籍,晚辈定当敬仰,感谢道长一番美意,可武功再高又有何益,晚辈无意取之!”

红素听了,一脸无奈道:“你怎得和我那子羽师兄、介生师兄一个德行,别人来了都是恨不得把这秘室都搬了去,你们三人却无动于衷,好似一点兴趣也没有。”

容致惊言道:“红素姑娘,你所说的可是那东篱百介生,我已与他八拜金兰,视为义兄。”

红素也是惊异万分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那红素以后也管风公子叫师兄好了。”

青灯道长听之,颔首言道:“他们两个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可惜都醉心于音律和药草,对这武功没有半分兴趣,羽儿和昭儿的武功天份已是世间少有,却无心武学,凡是上乘武功,皆学个一招半式,便不再沉心修炼,真是可惜!”

容致回道:“我数月前与三哥相见,他面容已改,不胜从前,好似受了什么伤病,又不可相告,每每想来,让人担心不已。”

青灯道长略叹道:“介生原名张昭,数十年前,明教波斯教众经过此地,一女子似有身孕,便留于此处,数月后诞下一子,交于贫道抚养,便兀自西去,只是给那孩子起个名字张昭,自此再无音信。贫道将他悉心培养,却终不如所愿,及长后,羽儿和昭儿一个个离无量山而去,顾自逍遥自在,志不在朝堂,亦不在武林,唯在山水之乐。”

红素也抢言道:“介生师兄跟师父尽学医理,醉心驻颜术,自己每次尝了鲜,因故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年纪而已,可这也需真气护体,一旦真气受损,那容颜定是要退去几分。”

容致心下思道,介生并未在大战中损伤,那真气受损,也定是为救浔芳而致。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感激万分。

见容致无意洞中秘笈,青灯道长便与二人又飞身上崖,回到观中。

容致见红素轻功如此了得,问道:“红素姑娘,不知练得何种轻功,我这飞云纵从崖下使来都有些吃力,可红素姑娘却显得如此轻松。”

红素笑道:“我何曾练过功夫,只是在这无量山采茶,采摘之后,又杀青、揉捻、闷黄、袪干,仅此而已,如果你真要问我的轻功为何,那就叫它‘红素功’好了!”

青灯道长也附笑道:“素儿自幼常奔于山林之间,日日如此,其身形迅捷,来去自如,又何须学些固有招法,世上凡精诚之事,唯有熟耳罢了!”

青灯道长又嘱咐红素,这疗伤需与进食相补,前七日滋阴,后七日补阳,如此反复。那药浴也需七日一换,并写下配方,让红素照着单方去抓些药草。一则麻黄花汤药,一则炙蒻耆汤药,一则杜仲龙骨汤药,一则当归芍川汤药,一则旱莲石韦汤药,一则蒲公连翘汤药,一则桂枝白芍汤药。

红素照着方子细细配去,并精心制剂,不曾有一丝马虎。只需七日,容致脸色便比往常更加红润。又七日,浑身经络已疏通无阻,运功自如畅意起来。

青灯道长与容致甚是投缘,闲暇之余,下棋论道,谈经悟法,红素于一旁煮茶相伺,时而打趣一番,宛如一家老小,尽是其乐融融之象。

一日,青灯道长与容致相讨武功,容致言道:“道长,晚辈打扰多日,甚感愧疚,愿将所学劈风掌与九阴之经留于此地。”

青灯道长笑道:“少侠言重了,给少侠疗伤是贫道愿而为之,亦是缘份亦是天意,这九阴之经,秘室已有一手抄本,至于那劈风掌,亦有孤本在此,少侠,不妨使一招劈风掌让贫道瞧瞧!”

容致听言,便浑转真气,相送于掌,凭空推去,但见眼前那大石崩裂,溅于四处。惊得红素在一旁呆立不语,容致也未曾想到这几日功力竟有如此神化。

青灯却笑而不言,缓道:“少侠,且看贫道这招无量催心掌如何?”说罢,双手以太极之法乾转,顺势一推,一股似凌似柔的掌风驰去,正中旁边的一块巨石,那巨石却巍然不动。

红素见此,以为师父失了手,忙打圆场道:“师父,定是这些日子为风师兄疗伤所累,一时失手而已!”

青灯大笑道:“容致,你且去看看那巨石。”不觉间,已改了称谓。

容致便到了那巨石前,用手一触,那巨石竟忽地变成一堆粉末,四处散去,顷刻无形无踪。容致和红素都惊得不知所以然。

青灯缓气凝神道:“遇刚以柔克之,方能胜于无形,这是贫道毕生所悟掌法,可袭敌,亦可防身,今日就将这套掌法相传于你。”

红素见了,娇嗔道:“师父一见风师兄,就如此袒爱,都不曾教素儿一星半点。”

青灯抚须笑道:“你若有心习武,那秘室自有百年奇书,比少林藏经阁还要多上一倍,你都不曾瞧个正眼,还要怪罪师父不成?今日这套掌法你也瞧见了,你若有心,日日修炼即可,只怕你没这个心思罢了!”

红素不再言语,只是痴痴地看着容致,心中唯盼这种日子再长久一些,或许是永久才好。

时日飞逝,不觉已至四十二日,还有最后七日。青灯道长让红素去寻些人参鹿茸,以汤煲之,待晚上喂于容致,以助滋补。

入晚,待药浴后,红素将参茸汤送于容致服下。容致经过药浴浸后,未及行衣,染了凉意,便觉身困意乏,便迷迷之中睡去。

红素正欲端着药碗离去,忽见屋外雷声大作,既尔狂风骤雨。无奈之下,红素只得靠在床前,只等这雨稍小些再行离去。可天不遂人愿,这雨似无止意,倾盆不止,红素只能手足无措地等着,再无他法。

此时,容致面色红赤,似有呓语。红素心中一惊,忙用手敷了一下容致的额头,滚烫无比,心中顿时乱了方寸。正欲起身去寻些水来,谁知竟被容致紧紧地拉了住,口中念叨着:“浔芳,浔……”红素怎的用力也无法挣脱,脚下一闪,竟被容致揽于怀中。

一早,红素端着一碗清丝面进入容致厢房。容致此时灼烧退去,已无大碍,昨日之事已如梦中,断断续续,似是非是,不觉脸上一热。试探道:“昨夜我深感憔力,便不觉间睡去,不知红素姑娘昨夜是否安好?”

红素装着无甚异样,回道:“昨夜只是一宿大雨,师兄似有烧热,红素便给师兄服了药,见师兄睡去,便离去了,不知师兄今早可有好些?”

容致听言,便放下心来,倒觉得是自己在梦中想了那可笑苟且之事。吃了碗面后,觉得气力恢复了许多,神清气爽,便想着去拜见青灯道长。

见容致离去,红素面色燥热,心中狂跳不止,总算应付过去,可她心中又多希望容致能够知晓一切,反复琢磨之下,又纠结不已。

这七七十四九天,竟如白驹过隙,一恍而逝。青灯道长替容致把脉过后,笑道:“甚好,已无大碍,功力更胜从前。”

红素竟比容致更为高兴,冁然笑道:“师父如此费心,何不收了这个好徒儿?”

青灯道长笑慰道:“然也,你且问问你这师兄意下如何?”

容致见此,忙跪地回道:“容致何德何能,竟得青灯道长垂爱,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青灯道长和红素皆为欢喜,置了一桌盛肴,以作相庆。青灯言道:“人有善愿,天必佑之,我这三个徒儿皆是向善之辈,为师甚为宽慰,可在这江湖上行走,不同于在山修道,立志需如山,行事需如水,不如水,则不能曲达,万事皆难成,容致,你心地仁厚,又被人推举盟主之位,不知福也,祸也,切记明净初心,勿浊其志!”

容致诚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红素央求道:“师父,素儿也想去江湖上走一走,不如就让我跟风师兄一起去可好?”

青灯道长含笑道:“你若真想下山,须赔了师父的‘乌蛮浮香’,待春茶过后,才准允你去。”

红素闷闷道:“师父着实小气得很,素儿答应你便是了!”

……

容致收拾妥毕,拜别青灯和红素,离无量山而去。

谁人镌红秀,娜姿流芳眸。

相看风尘君踏马,

可知卿意否?

风起轻罗帐,雨打衫湿袖。

情切切,意悠悠,

长忆榻前柔乡梦,

相伴几春秋。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红素泪目眺望,久久不能自已,仿若这一去便是永别,心中怅然如山谷愁云,难言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