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补贴推动到内源驱动: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转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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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开篇先传播点冷知识:第一,汽车之所以叫汽车,是因为最早的汽车是用蒸汽机作为动力的;第二,汽油之所以叫汽油,是因为汽油是汽车使用的燃油;第三,严格地说,电动汽车不是新能源汽车,因为世界上是先有电动汽车,后来才有内燃机汽车的。

1885年,德国工程师卡尔·本茨(Karl Benz)制成了世界上第一台内燃机汽车。其实早在1834年,美国人托马斯·达文波特(Thomas Davenport)便制造了第一台电动汽车,其使用的是不可充电的干电池、直流电机;1881年,法国人古斯塔夫·特鲁夫(Gustave Trouvé)制造了第一辆可充电的电动汽车,其使用的是铅酸电池、直流电机。19世纪末20世纪初,电动汽车在性能方面已经完全碾压同时代的其他动力汽车。它没有振动,没有废气,也没有噪声。其销量远远超过其他动力的汽车。后来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由于有更大的活动半径和更稳定的动力供给,内燃机汽车后来居上,成为公路交通的绝对主流。然而,近年来特斯拉、比亚迪等众多品牌的电动汽车日益成为公众通勤、污染治理和应对气候变化的重要选择。

然而,几个世纪以来,新能源汽车或者说电动汽车的缺点和优点几乎同样显著,几乎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新能源汽车的推广应用也一直伴随着困惑和质疑。我曾不止一次被问到,可能您也会有这样的疑问:新能源汽车行驶过程中没有排放,但是电池生产、废旧电池处理有排放,其动力来源——发电环节也有排放,在以煤电为主的中国电力结构下,新能源汽车的全生命周期其实既不低碳,也不环保。

一开始被问及该问题的时候,我都会“苦口婆心”地去解释,虽然发电有排放,但是对于发电端的排放,可以更便捷、更有规模效应地采取节能减排措施;随着可再生能源发电技术的不断成熟,装机量和发电量的不断增大,中国的电力结构会逐渐低碳化、清洁化,以电动汽车为主要类型的(至少目前是)新能源汽车的全生命周期自然就低碳了,环保了。新能源汽车给地球低碳清洁的未来提供了一种可能或一个希望,这是内燃机汽车所无法给予的。

然后,他们很可能会进一步追问:那么为什么不等到电力结构低碳化、清洁化之后再推广新能源汽车呢?然后我又会“老生常谈”地强调,交通是全球碳排放的主要领域之一,应对气候变化工作已刻不容缓;再则,一个产业或者一个产品的发展,需要一个试错、渐进发展的过程,只有经历了这个过程,技术才能不断进步,产品才能逐渐成熟,新能源汽车产业才能达到规模效应,我们才能实现能源结构低碳化、清洁化同步推进,进而推动二氧化碳和污染物减排,实现应对气候变化的终极目标。

也有再进一步的各种困惑,各种疑问,以及在困惑和疑问背后隐含的些许揶揄,甚至反对。

2021年“十一”长假,有新能源汽车车主抱怨,开电动汽车回家,8小时的路程走路要16小时,充电要1小时,排队要4小时,排队期间连厕所都不敢上,生怕被人插队。于是有人在网上喊话欧阳明高欧阳明高从“十一五”开始连续三个五年计划担任国家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科技重点专项首席专家。先生:在您的口中,电动汽车比燃油汽车有太多的优越性。但近日山西发大水,为什么前去救援的车辆不是电动汽车?您声称的电桩布局在国家有难的时候起到什么作用了?有几个电桩在雨中能充电?即便都能充电,这些救援车辆充电的时间比网友说的短吗?如果不能和传统燃油车加油的时间相比,那么在大灾面前,电动汽车替换掉燃油汽车的后果是什么?

每个问题都不“杀人”,但每个问题都很诛心。这些问题,绝非三言两语便可回答或解释。新能源汽车,应该在推广中成熟,还是应该在成熟后推广?似乎从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也不应该成为非此即彼的选择。

最近,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具智慧的回答,或许您会认为投机取巧了些。众所周知,火车刚发明的时候也备受质疑。1814年,斯蒂芬森(George Stephenson)制造出了一台名叫“半筒靴号”的火车头。斯蒂芬森亲自驾驶这个火车头,在煤矿进行了试车表演。在试车过程中,由于机车上的螺栓被振动松了,结果翻了车,把车上的英国国会议员和交通公司董事长摔伤了。于是许多人嘲笑和指责斯蒂芬森,连一些原来赞成试验的官员也断言,用蒸汽机作交通工具是根本不可能的。据说,在之后的某次试验中,一位骑马的绅士赛过了“蹒跚学步”的火车,把质疑和嘲笑留给了推崇火车的人。但是,一个多世纪过去了,火车带动了工业的迅速成长,因为它使长距离、大规模的运输成为可能,而马几乎已彻底地退出了运输领域。那些质疑和嘲笑最终成了凸显“伟大”的背景板。

1978年10月,邓小平访问日本时乘坐新干线列车后表示,要虚心学习,了解与学习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学习发达国家一切有用的东西。2021年10月,太平洋彼岸的美国总统拜登回到了他的家乡——宾夕法尼亚州的斯克兰顿(Scranton),这是美国历史上首个运营电气化电车系统的城市,也是他出生并度过童年时代的地方。为了推行他的基建计划,拜登在这里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通主题演讲后,向在场的父老乡亲提问:“你们知道中国正在建造的高速铁路速度有多快吗?”拜登自己回答:“每小时300英里(约合483公里)!这个速度比坐汽车快得多,而且还可以节省石油、保护环境。”

故事总是或多或少地被加入创作者以及转述者的艺术加工和美好而善意的想象,以增加它的趣味性、可读性和传奇色彩。若干年后,新能源汽车的故事或许也会被转述、被加工。不能否认,在新能源汽车的推广应用中,确实存在诸如电池技术、商业模式、基础设施的问题需要解决,也有很多教训需要吸取,但我仍然相信,那些质疑和嘲笑不会成为浇灭希望之火的“口水”,而会成为“传奇”的一部分,并且不可或缺。

我的好友,浙江大学的周云亨博士曾打趣说:给了你两百年(从第一辆电动汽车被发明起),为何还没成熟?我说:哪有什么两百年?事实上,我们给予内燃机汽车的时间和宽容远多于新能源汽车。而现今,新能源汽车如同一个被冻结逾百年的项目,在应对气候变化、实现“双碳”目标、解决能源危机等新的历史机遇下重新启动,我们真的需要给予它更多的耐心。

叶瑞克

2021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