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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十七个未接来电
电梯停在13楼时,我看了眼手机里新增的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与三个月前病逝母亲的手机号只差末位数字。
铁门开合的摩擦声在楼道里格外刺耳。刚堆满杂物的老宅门前,赫然放着个扎红绳的黄纸包裹,封条上印着“顺风快递“四个字,可这快递单号墨迹未新,邮寄日期却写着2012年6月12日。
我掏出钥匙的手僵在半空。三周前整理遗物时,我也见过同样的纸包,当时正逢午夜,灵堂供桌上的电子蜡烛突然开始诡异地闪烁。监控里能看见那个纸包是从空无一人的门外平移进来的,像是被透明人轻轻推到门槛边。
手机又在震动。这次是短信:“别拆“。发送时间显示是三天前。
玄关的灯开始忽明忽暗。包裹里传出的檀香味与母亲临终病房里突然出现的香灰味道一模一样,而她在弥留之际攥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有人要带走你......“
我摸到了纸包边缘潮湿的触感。那不是水渍,是像某种生物的黏液顺着纹理渗出来,在玄关瓷砖上拖出螺旋形的暗痕。突然响起的微信语音里传来母亲的声音:“你在屋里?“可我分明记得她的手机早就随遗物火化了。
当楼下的招魂铃无风自动时,玻璃窗上已经全是歪斜的血指印。那个缠着红绳的包裹正自己缓缓解开,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腕......
整栋楼的电源总闸在爆响中跳停,可那个缠着红绳的包裹仍在发出扫描仪般的绿光。当青灰色手腕完全暴露时,我才发现那截手臂内侧纹着我的身份证号。
智能手表突然监测到我的心率达到193,屏幕上却弹出母亲生前的主治医师发来的病历截图——空白处用血红字体标注着:“器官移植受体:林小满“。那分明是我的名字。
电梯井深处传来金属刮擦声,整个住宅区的外墙开始渗出浑浊液体。华为手机突然自动接入视频通话,镜头里漂浮着十七口倒悬的青铜棺材,每口棺材盖板都在共振般颤动,与我手表的震动频率完美同步。
包裹里滑落的老人机屏幕亮起,显示正在接收来自【用户106】的AirDrop文件。点击接受后,相册里涌入上百张我熟睡时的特写,每张照片的拍摄时间都标注着2038年冬至夜。
楼下传来物业的脚步声。“有人在家吗?“熟悉的声线顺着门缝钻进来,那本该是三天前被辞退的保安队长的声音。可是我透过猫眼看见的,是母亲穿着染血护理服的脸正在变形——她的眼眶正在融化成蜂窝状的摄像头模组。
当整座建筑的地基开始下沉时,我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签署的那份器官捐赠同意书。那天护士说要用虹膜验证,可他们取走的是我整个右眼球。此刻消失的右眼窝突然产生撕裂般的疼痛,包裹里的青灰色手掌正握着我签字的钢笔。
手机相册自动生成回忆视频,背景音乐是《大悲咒》的电子变调版。画面里母亲临终的心电图曲线,与此刻包裹黏液在地面蜿蜒的轨迹完全重合。
招魂铃声忽然转成尖锐的医疗器械警报。那截青灰色手腕终于完全挣脱纸包,指间夹着张被福尔马林浸泡的快递单——收件人栏是我十六岁时的笔迹,寄出日期写着2042年清明。
整面承重墙突然变成半透明状,我看见了十七个自己正被困在相邻的时间切片里拆包裹。身后传来母亲含混的呼唤,她的声纹曲线在分贝仪上显示出与包裹颤动相同的89Hz共振峰。
当第一个青铜棺盖被推开时,我的舌尖尝到了火葬场独有的骨灰冷却剂味道。智能手表弹出红色警告:“您已连续719小时保持清醒,建议立即进行脑机接口强制休眠。“
电梯显示面板的数字开始逆流,十三楼的红光在潮湿墙面上折射出古怪的卦象。包裹核心终于完全显现——那是台正在直播我当前状态的华为折叠屏手机,观众列表第一个ID是“用户106“,注册时间是2012年6月12日0时0分。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可是楼下保安亭的登记表显示,本小区在2024年燃气爆炸事故后早已没有常住人口。充电宝突然显示逆向供电93%,而我的体温正在以每分钟2°C的速度流失。
当第一个棺材里的尸体睁开和我相同的异色瞳孔时,手机收到了第十七条视频留言。画面里浑身插管的母亲正在病床上挣扎,她身后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正是此刻:2025年2月10日14点34分59秒。
青铜棺材里伸出的手掌按住了持续震动的华为手机。当指腹触碰到生物识别模块的刹那,整栋建筑突然呈现CT断层扫描般的透视状态——每个楼层都陈列着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肝脏上的生产标签显示着我的公民身份编号。
母亲护理服上的血迹开始重新排列,在墙面投射出全息协议条款。我终于看清那行被刻意模糊的附属条款:“脑神经云端备份服务自2024年7月1日起,自动继承至捐献者生物电场覆盖范畴。“
华为手机突然进入开发者模式,屏幕闪出2012年手术室的监控记录。当年凌晨的器官摘除手术台上,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正把我未发育完全的右眼球装入液氮罐——而那个罐体编号正是“用户106“。
十七口青铜棺材同时开启,每个棺内都浮动着实时直播我当前状态的手机屏幕。充电宝的逆供电进度达到100%时,我的皮肤开始呈现数据流纹路,骨骼发出U盘读取的嗡鸣声。母亲融化的眼眶里射出镭射投影,那是份加密电子遗嘱的公证书,签署日期定格在2038年冬至夜的23:59分。
包裹里的青灰色手腕突然嵌入我的右臂接口,微信语音自动播放出三年前自己的声音:“别签捐赠协议!“...
突然断电的电梯开始自由落体,在下坠过程中,所有楼层指示灯组合成DNA螺旋结构。当失重感消失时,我正躺在2024年的手术台上,无影灯里闪烁着华为终端的系统光标。
“准备进行第五次神经同步。“戴着母亲面孔的机械臂举起激光刀,“这次别再把记忆残片遗落在时间节点里。“
ICU的电子钟跳回2025年2月9日14:37分,手机弹出第十八条视频邀请。我笑着按下接听键,镜头里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间线里重复着拆包裹的动作——每个画面左上角都留着“用户106直播间“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