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基本原理
企业必须是个整体,效率来源于协同而非分工,共生是未来组织进化的基本逻辑,价值网络成员彼此互为主体,这四个基本观点帮助我们确认本书的核心基本假设。而在总结和获得这些基本观点的同时,我们选择了一家合适的企业去做深度的研究,最终选定北京致远互联软件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致远互联),选择过程严格遵循了理论抽样的准则(Eisenhardt & Graebner,2007)。致远互联连续13年在中国协同管理软件领域市场占有率第一,
拥有上万家客户。凭借自身的管理优势,致远互联积累了10年以上的管理数据,包括公司从几十人到上千人的成长历程中的员工、管理者的协同行为及业务协同数据。本研究团队专家自2017年4月,深入企业内部进行企业战略咨询服务,并签署了研究合作协议,研究持续到今天已经展开了两年时间,让我们有更多机会去深入理解企业的效率来源。
结合四个基本观点和上万家企业的真实实践,我们发现贯穿其中的“协同创造价值”这条主线,在此基础上,我们展开了文献梳理。
通过文献梳理,我们发现,“协同”思想由美国战略管理学家安索夫(H. Igor Ansoff)于1965年引入管理学,其出版的《战略管理》(Strategic Management)一书中指出协同是指公司通过各业务单元相互协作,实现企业的整体价值大于各个独立组成部分的简单加总。哈肯(Hermann Haken)(1984)系统阐述了协同理论,
自协同的理念引入到企业管理领域,协同理论就逐渐成为企业战略管理的重要理论基础和依据。哈肯将协同学称为“协同工作之学”“协调合作之学”,协同学适用于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的多个领域。协同学中的结构从无序到有序的转变在微观层次表现为,从没有协同到高度协同。“协同管理”理论尚未成型,概念也模糊不清,但协同的思想已经开始得到重视和关注(苏乐天,杜栋,2015)。
基于协同管理研究的背景和时代意义,我们之前的研究论述了“互联网+”时代对协同管理的新要求,并运用科学计量学(Scientometric)对检索到的国内外相关文献进行梳理,通过对现有研究的时间和空间分析,对比国内外现有研究成果、研究阶段和研究热点,总结现有协同管理研究的进展、思路、方法等的变化趋势。通过对比国内外协同管理领域论文的发表数量,我们发现自2001年起研究数量激增,呈现蓬勃发展态势,国内外呈现数十倍的巨大落差。这充分说明“协同管理”具有中国特色,也是根植于中国的管理实践,为解释中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解读视角。国外强调合作和协作问题,并直接探索对协同管理的创新和绩效影响的机制、模型、框架。而国内则着重将其应用到“供应链”“信息化”“电子商务”“协同管理软件”等方面,更加强调适用性,以及信息技术在软件环境下的应用。
从四个基本观点,到企业实践案例分析再到文献梳理,帮助我们找到八个概念关系的理解,这八个概念分别是:组织效率、分工、组织边界、契约、信任、强链接、共生和赋能人。今天组织管理需要回答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万物互联时代下企业如何面对不确定性持续获得高效率。分工依然在释放劳动效率、组织效率和人的效率上具有效力,但伴随着万物互联时代的到来,组织平台化、生态化趋势带来更大价值的系统效率释放。契约和信任相结合,带来了新的组织形式、雇用关系、联盟状态等,不断突破现有组织边界。基于契约的信任在强链接的支撑下,构建出具有系统效率的“共生空间”,个体和组织因为被赋能和激活,创造出有别于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新型组织价值创造——共生时代的协同价值。管理要解决企业现实困惑,而对于困惑的解答的关键,在于以组织有效性作为出发点,从整体论的系统视角展开。因此我们确定了以上八个概念,并认为需要在深入理解八个概念的本质关联的基础上,寻找组织管理新旧逻辑转换的基本假设,具体用基本原理的方式来表达。
基本原理一:组织内和组织间协同成为效率的重要来源,系统整合效率将更加依赖组织内和组织间的协同来实现。
在互联网技术之下,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体,都是以网络的形式与他人链接起来,是大链接社会网络中的一员。这种网络由于其体量巨大,潜藏着巨大价值——网络效应,因其巨大的网络效应,影响着每一个企业和个体的价值释放或者价值创造,这也直接导致了企业(个体)与网络价值的发挥绝不仅仅取决于企业(个体)本身,更取决于是否与网络中其他企业(个体)产生协同作用,并与其一起激活网络中蕴含的巨大价值,进而提升系统效率以获得价值创造与创新的机会。当然,我们也要认识到,协同并不仅仅是主体之间简单的协作和沟通,更是战略、资源、文化、制度机制、员工意识及利益的协同。

其实,马克思(Karl Heinrich Marx)早已注意到协同的重要性,他认为分工之所以能提升效率是因为分工组织能够产生一种协作力,这种协作力的大小决定了组织效率的上限。巴纳德(Chester Irving Barnard)提出有关协作系统的概念,
他本身也非常关注协作的价值,将协作的意愿当作组织三要素的重要元素。可以说,前人的这些洞见在当今信息技术社会上表现得更加明显与鲜活,只是当时由于分工体系尚未完善,互联网络尚未形成,组织内部和组织之间协作带来的高效价值创造没有受到广泛关注。
我们强调协作,绝不是抛弃“分”、忽略“分”的重要价值,而是在“分”的基础上强调协同。首先,我们要认识到,必须有分工,分工是报酬递增得以实现的基本组成部分。其次,我们也必须了解到,分工对于价值贡献的递增曲线日趋缓慢,价值贡献的关键点在于协同效率,既包括企业内部门之间的协同,也包括企业外组织间的协同。这是由技术及互联网的动态环境决定的。
基本原理二:内外分享机制的确立是边界重塑的保障。在跨界颠覆挑战下,管理者要在确保边界柔性、可渗透的前提下,凭借技术穿透构建企业内外部资源流动与分享的协同机制。
新古典经济理论中以马歇尔(Alfred Marshall)为代表,其实是构建了一个技术上的生产函数,认为企业是一个专业化生产单位,是为外部进行生产(或服务)的,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专业化理论。该理论的基本观点是,企业存在是因为比个人的自给自足更加有效率,这种效率的来源涵盖了规模经济、专业化等方面。由此可见,专业化理论的基础是企业的生产功能,关键点是企业可以提高生产效率。在新古典经济理论中,企业被完全当作一个“黑箱子”。企业的唯一功能其实是一种输入和输出之间的转换,这种转换的目的是利润最大化,转换的过程要受到生产函数的约束。
我们必须从企业边界的视角去关注这种动态的转化,以帮助企业寻找到有效的边界,让企业内部与外部的组合效率最大化。这也是为什么在20世纪,企业成功的关键是规模、角色清晰、专门化和控制,且企业外部边界越大,企业规模经济优势越明显,效益也就越好。而在21世纪,企业是否成功取决于速度、柔性化、整合和创新,具有灵活性和弹性的组织能更好地存活,支撑企业成功的传统因素在悄然发生变化。企业边界的柔性和模糊,是今天企业成功的一个边界特征,而企业能否获得不断重塑边界之能力,取决于能否在企业内外部构建资源流动与分享的协同机制。
基本原理三:企业要建立基于契约的信任体系。赋能组织成员的关键在于,通过结构设计和激励体系相结合,在高度联接的网络中建立基于契约的信任感。
福山(Francis Fukuyama)的一本书——《信任:社会美德与创造经济繁荣》(Trust: The Social Virtues and the Creation of Prosperity)让我们能更加深刻地了解信任对于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书中写道,“华人家庭提供开创新商业所需要的社会资本,但它同时制造了对于这些企业最重要的结构性限制,这一限制令它们无法演化成可持续的大型企业。”这个分析帮助我们了解到,华人家族型企业的小规模,原因在于“华人非常倾向于信任与自己有关系的人,反之,也同样非常不信任自己家族和亲属群体之外的人。”
“在家庭之外的信任匮乏,致使不相关的人很难组建群体或者组织,例如商业企业。”美国则不同,“美国家族企业会迅速引入职业经理人,尤其是在公司创始人过世后,当发展到第三代的时候,公司往往已经完全移交给职业经理人去打理。孙辈或许依旧作为大股东持有公司的股份,但是他们中很少有人会积极地参与公司的管理。”
美国能够获得经济繁荣的基础正是源于建立了广泛的信任。威廉·大内(William Ouchi)在研究日本企业的时候,曾发现日本企业跟美国企业组织有一个地方不一样,即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在日本的整个组织当中,能够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日本的组织效率比美国高。
凯文·凯利(Kevin Kelly)也曾指出,“新经济始于技术,终于信任。”
我们必须时刻认识到,虽然经济契约与利益是协同合作的基础,但究其根源在高度互联的网络关系中,人们选择合作是因为相互信任。观察优秀企业实践,契约既明确了结构设计又有确定的激励体系,使得组织内外之间的信任得以有效确立。从这个视角去看,我们一定要建立一种真正的信任,一种基于契约的信任,方可在更广泛的网络中构建共生价值。
基本原理四:实现从“竞争逻辑”到“共生逻辑”的战略认知转变。企业通过挖掘自身价值贡献的不可替代,构建或加入“合作主体的共生系统”,在“共生空间”中协同发展。
在数字化背景下,资源和产业的束缚发生了转变,而新技术的应用改变了人、产品和行业之间的连通性,使得企业和自身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通过彼此滋养和相互促进的方式,拓展了生长空间,实现了由“竞争”向“共生”逻辑的转变。竞争逻辑围绕的是比较优势(比别人做得好),共生逻辑围绕的是客户价值(共同做好);竞争逻辑围绕的是满足需求(已有需求),共生逻辑围绕的是创造需求(新需求)。因此,“共生逻辑”才是回归顾客价值、创造和唤醒顾客新需求的商业底层逻辑。
当数据、协同、智能等要素组合在一起时,商业生态在不断被调整和颠覆,商业机会如雨后春笋般蓬勃涌现,财富积聚和移动速度前所未有,创富者和创业者蓬勃雀跃,但很多企业转瞬即逝。究其根源不是这些企业没有发现市场机会,不是它们没有发现顾客价值,更不是资金或是耐力不足,而是它们选择的是一个机会,没有立足于“共生”与“众享”的可持续性。“互联网+”和各行业相结合,使得企业单体作战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企业的协同行为被调整到一个新的范式。新范式的关键在于构建或是加入一个“合作主体的共生系统”,在系统优势下“共生经营”获得系统效率,在“共生空间”中协同发展,这才是新时代激活组织的价值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