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南山之命 （上）
时光流转，眨眼五年过去。手中摩挲着这块从小佩戴的紫金玉配，娇嫩的面庞愁云笼罩，今日师傅又要重复早已学会精通之技，博弈师傅都换三个了，这个老夫子，为何父亲大人还不将他赶出去。
“魅儿，这写字在于身心专一，你是在想什么？”堂上师傅胡须上下颤抖闭着眼睛也不看光在那里质问。
“师傅，魅儿不懂，为何师傅总是要我书写静字，晚上做梦也是在写，字都写的如此熟了。”娇嫩的声音在书堂里回响，我睁着一双水润冰洁的双眼问这个老夫子。
“为师要你写自有道理，魅儿生性好动，如男孩儿，虽装扮成男子模样，但是毕竟女子要德才皆备才不枉为师之心啊。”老夫子上下捋着胡子一副得道修仙的臭模样。
夫子刚入相府时，衣衫褴褛哪里有师者的风范。我虽然刚七岁可是眼前这个老师什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他就会让人写些没有什么大用的字，颜字举国效仿不假，可是本朝也是好字很多的啊，字体婀娜刚劲有力，女孩子书写不是更好吗？还好我趁着得空的劲偷偷的习了一些，不然还不闷死。手里的狼毫胡乱的画着，老夫子总要将你赶出去才好。哼！
“孔子有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晚生好学才能得志。”老夫子你在那里念叨什么，顿不顿孔子孔子，你还知道些什么。
“先生受累，小女生性贪玩，还望先生多多教诲。”相爷阔步昂首素手背后走了进来，还不忘和老夫子言说几句。老夫子睁开微微眯着的双眼，狡黠一笑：“相爷言重，‘公子’聪敏好学，过目不忘，已经学会很多了。”我嘟着嘴瞅了一眼老夫子，不屑的看着父亲，忽而甜甜的笑问：“父亲，孩儿今日书写的这个字，可有进步。”
父亲微笑和蔼的走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眉头皱道：“魅儿书写静字几日了？”我心里高兴的乐开了花，这回看你这老夫子还怎么在父亲面前狡辩。遂声音低低的说道：“孩儿鲁笨，到今日已习了五日了。”说罢眼角默默含泪，希望这一招能够叫父亲早些将老夫子赶出去。
“哦。”父亲简单一句。旋即转过脸去和师傅说：“先生聪慧，小女不才让先生费心了。”我趴着痛哭不已。父亲不去管我反而吟诵道：“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这些东西，我都看过无数遍了，怎生是要考我的么？
于是乎，我低头止了哭，“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父亲脸上喜形于色，赞道：“我家魅儿真是难得，这乃是诗经《国风·邶风》中的《柏舟》。却也十分流利了。”我泪珠依旧挂在脸上，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道：“父亲，我虽不知其中意味，但是女儿真的不愿这位先生······”话到嘴边，斜眼看了一下夫子。虽然我是极其不喜欢这位老夫子的，但是，也生怕父亲责怪母亲教导不周。人说子不教父之过，但是，母亲却总是被父亲埋怨，还是不说的好。
“我儿有话不妨直说。”父亲爱抚的望着我娇俏的鼻子，我撅着嘴嘟囔：“先生总是拿我当幼儿看待，魅儿至今已七岁，熟读《诗经》，饱览《礼记》，现下正在读《春秋》，哪里就是写什么静字的了。”
没有想到，父亲没有责怪，反而笑起来，硕大的身躯也是颤抖有余，厚实的臂膀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在脸上亲了一下，我用小手轻轻的抚摸父亲的脸颊，说：“父亲，孩儿虽是顽劣，但是也懂得尊爱老师，人家不想写了嘛。”我在父亲怀里使劲的撒娇，两根手指捏着父亲脸上没有剔除干净的胡茬，看着他深邃的双眸，顽皮的戏弄着。
“魅儿聪明，爹爹怎能舍得我儿辛苦，只是你若不好好上进，将来嫁到皇家爹爹也放心不下。”言及此事，父亲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我双臂揽着父亲的脖子，下颌顶在项间，娇嫩的说道：“父亲母亲最爱女儿，我愿意一直陪伴着爹娘，魅儿才七岁父亲便如此严厉了。”说罢伤心的呜呜大哭起来。
顽固的老夫子，看见我们父女相拥落泪，卷了卷衣袖长长叹息一声离去。空荡的书房里回荡着我羸弱的哭声，父亲不去安慰，只一味的抱着我任由我哭泣。我的泪水从脸上划过缀满丁香的衣领，顺着娴婉淑云般精致的纽扣一颗一颗的落在父亲缙云暗紫秀了大片幡云的衣衫上。
午后母亲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细密的丝线将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刻画的栩栩如生，百花丛中若隐若现。母亲在生我时身体耗损颇大，如今却保养的珠圆玉润。鹅蛋脸上轻轻扑了一层脂粉，略略施了一些腮红，原本是中年妇人此时却是欲发的娇艳。
云近香髻上簪了一副新作的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素来喜欢简单的母亲今日打扮的却是娇艳欲滴楚楚动人，每每注视我时玲珑娇小的唇上便露出爱慕的微笑。初夏的日子还没有多少炎热的味道，我独自在院中练习着近几日师傅教授的剑法，因为年龄不够大，所以师傅也是不尽心，虽然这几招都已经练会了，但还是希望可以更加熟练。
“小姐辛苦了，每日又要读书写字，又要练武，还要学习琴技，奴婢看了都心疼。”倩儿立在母亲身后心里酸楚的望着我小小的身影在剑影里飘飘洒洒。“唉！”母亲的叹息声清晰的印在我的心里。我练武之时虽然全神贯注但是有母亲在的时候，我还是高兴不已。
“倩儿你去叫小姐过来歇息一下再练吧。”母亲的声音温柔至极，倩儿姐姐随着吩咐声缓缓的走向我，头上簪着新开的芍药红艳芳香，乌黑的鬓发被挽成一个漂亮婀娜的凌云髻，身段细量的她被父亲关爱有加，我虽年幼但是看的出来父亲很是喜欢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因着母亲的原因才不好开口要了倩儿去做妾，母亲也许早已知道了父亲的心思了吧。
我只专心我的，日后如果父亲真的要了倩儿去，我就好好的陪着母亲，不让母亲伤悲难过，外人都道父亲怕妻，难听的话也是一箩筐，况且府中只有我一个孩子，孤单寂寞谁人能够知道，有了兄弟姐妹的日子也好过些，我的身上系着的是家族的兴旺，父亲母亲的安然度日，好生的学得一身本领将来报效国家，爱护母亲也是我心里早已埋藏的愿望。
“小姐，夫人让你过来歇息一下。练了好一会子，也乏了。”倩儿的声音就如那落在枝头的黄鹂一样婉转动听，身上曼妙的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娉娉婷婷，站在开的灿烂的紫金花里，越发的惹人怜爱。伸手唤我的时候我侧头间看见她白皙的手臂上戴着一只白玉八仙纹手镯，正好与她相配。
耳中的金累丝灯笼耳坠在说话间摇摇晃晃，被日光一射反而生出五彩斑斓的光晕来，我步履轻盈的走着莲花，手中的剑气在日光下描画着凌厉的光泽，一步惊起跳到倩儿眼前剑头滑下她头上簪着的芍药，吓得倩儿身体一个哆嗦坐在了地上，嘴唇也发白了，我看着她惊恐的样子赶紧扔了宝剑，蹲下来伸手拉她，安慰道：“姐姐一定吓坏了，我和你闹着玩的。”
我看见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只是小孩子的玩笑，却让两个最疼惜我的人惊吓如此，想必又会挨责骂吧。“魅儿怎么这样和倩儿胡闹，吓着她了。”
母亲的语气里不曾有半点责怪的意思，不仅如此，今日也是我熟练舞剑的第一次大动作，女儿家哪里晓得我有如此大的能力，惊吓也是应该的。
“小姐，你没事吧。”倩儿拉着我的小手，关切的神情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庞生怕我也受惊吓似的，“姐姐，我没事，赶紧起来吧。”我和坐在地上的倩儿一起站起来，她的头发也乱了一绺，本来娇俏的人儿此时却是我的过错了。
母亲责难“还不赶紧和倩儿道歉认错。”
我顽皮的笑了一笑“倩儿姨娘魅儿知错了，看在父亲的颜面上，就原谅我吧。”
倩儿没有想到我会如此说话，赶紧用手捂着我的小嘴道：“我的祖宗，你还是杀了我好。”母亲站在亭子里目光里闪现出点点的泪花，我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