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王国
法兰克王国的建立
法兰克人,意为“自由人”或“勇敢者”,是生活在莱茵河中下游的日耳曼部族联盟。其内部分支繁多,尤以萨尔法兰克人中的墨洛温家族发展最快。在西罗马帝国“以夷制夷”的计划安排下,法兰克人进入莱茵河西岸的高卢行省,成为罗马军队抵挡其他日耳曼部族的盾牌。
公元481年,墨洛温家族的克洛维(Chlodwig I.,466—511)联合其他法兰克人,在高卢境内扩展势力。次年,他被奉为萨尔法兰克人的“小王”。486年,他率部击败了西罗马帝国驻高卢的最后一任总督西格阿里乌斯(Syagrius, ? —486/487),建立法兰克王国。墨洛温家族遂成为高卢境内最具影响的家族。此后,克洛维连年用兵,征服了其他法兰克部族及西哥特人、阿勒曼人等,占领了几乎全部高卢以及莱茵河以东的广大地区。508年,东罗马皇帝阿那斯塔修斯一世(Anastasios I., 430—518)敕封克洛维为荣誉执政官。不过,克洛维更愿获得国王头衔。不久后,他在都尔的圣马丁教堂戴上王冠,定都巴黎,并以其祖父之名,命名为墨洛温王朝。
在立国前后,克洛维着重推行了三项措施:一是政治机制的罗马化。克洛维一度只允许高卢—罗马人进入管理机构,并保障各民族间的权利平等。他按照罗马法的原则,汇编《萨利安法典》。二是改宗基督教,推动王国境内的基督教化。在进入高卢时,法兰克人并未放弃原来的民族宗教。但据传,公元496年,在妻子的督促下和战局危急时,克洛维改宗基督教,并接受正统教义。当年圣诞节,他率3000名扈从,在兰斯教堂受洗。此后,克洛维的军队在征服领土的同时,也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传播福音、消灭异端的使命。阿勒曼人、图林根人和巴伐利亚人被迫皈依正统教派。基督教会与克洛维的统治形成了密切合作关系。511年,克洛维甚至得到了主教授职权,形成了国家教会的雏形。三是实行分封。克洛维把夺取来的大量罗马王室的地产分封给扈从们,构成了最初的封君—封臣的采邑制。
插图1.2 克洛维在兰斯教堂受洗(兰斯教堂入口处石像)。关于克洛维皈依和受洗时间还存在各种说法,如496、497、498、499或507年。不过克洛维的目的很明确,即一方面以基督教身份同过去告别,另一方面向上帝祈求战争的胜利。
在民族大迁徙时代,法兰克王国的建立本是稀疏平常的事。但其势力之大以及克洛维的以上三种措施,却把它同其他日耳曼小王国区别开来,使之成为连接古典世界与欧洲中世纪的重要桥梁。
从墨洛温王朝到加洛林王朝
克洛维死后不久,墨洛温王朝迎来了它的鼎盛期。在特德伯特一世(Theudebert I.,495/500—547/548)在位期间,法兰克王国的疆域已从北海直抵多瑙河,巴黎成为欧洲西部的政治中心。为此,特德伯特一世历史性地称自己为“奥古斯都”,并下令用自己的名字铸造金币。不过,这种辉煌并未延续下去。墨洛温王朝很快遭遇统治危机。
墨洛温王朝的继承原则是政局持续混乱的主要原因。它既非罗马法确立的世袭继承原则,也不遵循民众选举的古老日耳曼习俗,而是分割制。这种继承原则起源于这样一种权利观念:国家由国王的儿子们分割,既便于统治,又保持了法兰克王权的统一性。王室认为,这种分割制将最终促成一个具有神力者重新统一全国。然而他们未曾料及的是,分割制最终造成了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局面,王国也因此分裂为三个区域:以巴黎和苏瓦松一带为中心的纽斯特里亚;包括梅斯和兰斯周围地区的奥斯特里亚;以勃艮第为中心、包括普罗旺斯在内的勃艮第。
诸王不理朝政、疏于管理的慵懒态度加剧了权力的旁落。据记载,历代国王沉湎女色,妻妾成群。王室成员间争风吃醋,互不相让。这便使管理国家的权力和责任落到了“宫相”手中。“宫相”是一种起源于管理罗马元老院庞大地产的官职,他是王室家政的主要管理者。公元570年左右,勃艮第首先任命了第一任宫相。随后,宫相的势力在王国内部急剧扩张。
法兰克王国的地区差异更加速了民众的离心趋势。征服战争并未完成地区整合的使命。在莱茵河西岸,法兰克人聚居的北部和罗马—高卢人聚居的南部存在着经济与文化上的巨大差异。在莱茵河东岸,被武力征服的阿勒曼人、萨克森人和图林根人不时掀起反叛运动,这里的基督教信仰也同民族信仰混杂在一起。于是,法兰克人内部产生了呼唤强者的声音。
正是在这一背景中,丕平家族迅速崛起。公元625年,老年丕平(Pippin der Ältere,约580—640)被任命为奥斯特里亚的宫相。其子中年丕平(Pippin der Mittlere,635—714)统一全国,成为王国宫相。其孙查理(Karl,688/689—741)战胜阿拉伯人,获得“锤子”(Martell)之称。由此,丕平家族成为法兰克人心目中的强者,教会更希望凭借他们的力量传播福音。
公元751年,在教皇扎迦利(Zacharias,679—752)的支持下,查理之子青年丕平(Pippin der Jüngere,或Pippin III.,714—768)废黜墨洛温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不久,他在苏瓦松被法兰克贵族推举为王,并在普吕姆修道院接受教皇特使博尼法斯(Bonifatius,672/675—754/755)涂抹油膏,完成登基仪式。在这一过程中,贵族选举这一日耳曼人的古老传统得以恢复,涂抹油膏宣告墨洛温家族的神力从此转移到丕平家族,两者为这场法兰克人的内部政变提供了合法性基础。因为丕平家族后来出现了伟大的查理大帝,故而历史学家以“查理”的拉丁文形式(Karoli)命名这个新王朝为“卡洛林王朝”(又译“加洛林王朝”),丕平家族也被称为“卡洛林家族”。
查理大帝
现在,我们迎来了法兰克王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国王查理大帝(Karl der Große,即查理曼[Charlemagne],747/748—814)。他是青年丕平的长子。公元768年,根据部族全民大会的意见,查理同其胞弟卡尔曼(Karlmann,751—771)共同继承父亲的统治权。3年后,卡尔曼去世,查理便成为法兰克王国的唯一统治者,同时避免了墨洛温时期王国被瓜分的厄运。
地图1.4 查理帝国。查理时代的法兰克王国是继西罗马帝国后欧洲最大的国家。它西起埃布罗河,东讫易北河与多瑙河,北起北海和波罗的海,南抵意大利北部。
插图1.3 教皇利奥三世为查理加冕(铜版雕刻画)。关于加冕一事,历来多有争论。查理大帝的传记作者艾因哈德认为,查理并未做好准备,甚至对加冕一事颇感愤怒。同其他日耳曼国王一样,他对东罗马皇帝仍然充满敬意,原本等待后者的敕封。此外,在查理看来,由教皇给他加冕的仪式颠倒了政教关系,罗马主教则因此具有了教皇之实。故而后来其子登基为皇帝时,查理自己为他加冕。但也有人认为,查理对罗马皇冠早已垂涎三尺,推托只是表面文章。
查理是一位意志坚定、精力超常和手腕独特的君主。自继位起,他便致力于拓展疆土、传播基督教的使命。据统计,查理一生发动过53次战争,骑马行军近9万公里,其中对异端萨克森人用兵长达30年之久,战争死难者不下百万人。为进一步巩固王权,除加强巡视外,他在制度建设上动足了脑筋。一方面,他推动行政管理改革,加强中央权力,用地域统治取代血缘联盟。这些措施包括:“郜”被“郡”或“区”所代,由中央政府任免的伯爵或边区伯爵成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亚琛逐渐成了查理的固定驻地,每年5月由国王和贵族在此召开大帝国会议,议决国家大事。另一方面,强化采邑制,巩固社会秩序。查理用臣属和封土的双重关系重组法兰克社会,构建起一套采邑金字塔等级制。他不仅是政治上的强者,还是文化上的贤人。在其统治期间,罗马文明得到了延续,教育隆盛,文化繁荣。后来被称为“卡洛林文艺复兴”。
在查理的文治武功日益显隆时,命运之神再次青睐他。此前,法兰克王国与罗马教会之间已形成了默契的互助关系。查理之父青年丕平因救助教皇有功,被封为“罗马贵族”。他把拉文那(Ravenna)地区献给教皇,是为“丕平献土”,教会因此建成教皇国。查理也曾救过教皇一次,但他并不满足于“罗马贵族”的虚号,反而更向往奥古斯丁笔下那个“上帝之国”的领导者。凑巧的是,深受罗马贵族折磨的教皇突然又送来一份求救信。于是,公元800年,查理带着法兰克人如疾风般地扫荡罗马,平定纷争。当年圣诞节,教皇利奥三世(Leo III., ? —816)在圣彼得大教堂为查理加冕。从此,查理的头衔变为“由上帝加冕的伟大、贤明的奥古斯都、罗马帝国执政官、依靠上帝恩典的法兰克和伦巴德国王”。12年后,东罗马皇帝最终承认他为具有同等权利的皇帝,可以平起平坐。
在整个日耳曼人的王国历史中,查理是称“大帝”的第一人。他不仅促成了法兰克王国向法兰克帝国的转变,还首次实现了日耳曼人成为罗马帝国继承者的梦想。“打到罗马、接受教皇的加冕”便成了由国王升格为皇帝的一种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