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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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话 潇潇风起心湖皱

——你的不善良吸引了我,可最终,我却盼你善良

王朔率着大批手下从幽州出发后,绕过九嵩山,由南而行,凌天尊却在吴痕的带领下由北绕行。

吕思淇不解问道:“尊主,怎么不跟着他们?”

吴痕简短回道:“没有必要。”说罢,跃马挥鞭驰向远方。凌天尊弟子紧紧跟随在后,百余人马带起的尘土留在官道上半晌难散。

薛平跃上马背,对吕思淇道:“尊主一向如此,吕护法可不要放在心上。”话音刚落,也消失在飞尘中。

吕思淇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发问,在她心中,尊主并不是表现的那么不近人情。

马上的吕思淇仍然百思不解由北绕行之意,便再问陈念远:“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念远回道:“两条路殊途同归,若是两队人马沿着一条路走,不免太过招摇,何况,神器现世的消息我们是从王朔那里得到,可是王朔如何知道,我们尚不清楚,况且,王朔能选择南行,一定有他的道理,尊主对神器也是势在必得,为求万全,或许才如此决定。”

“可是,我们由北而行,若被王朔捷足先登,岂不枉费心机?”

“落日之城没有你想的那般脆弱,何况此时敌明我暗,主动权在我们手中,尊主应该早有打算,你就不要担心了。”

赶路几天后,凌天尊一行人慢慢发现了异常之处。这一带地方,大大小小的村落或是满地死尸或是空无一人。走了十几里地,竟连一个活人也看不到。

趁休息之时,陈念远和吕思琪找到薛平,对他道:“薛护法,你可知这里遭遇了什么?怎么一个活人也看不到?”

薛平道:“从那些人的死相来看,好像是被野兽咬死,而且不是一般的野兽。”

陈念远亦看出端倪:“你也认为这些野兽发生了什么变化?”

“嗯,似乎都成了妖灵。”

吕思琪大惊道:“怎么可能,十几个村落都在几日内遭遇不幸,这妖灵的数量该有多少?”

薛平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我也无从得知。”

陈念远想了想,道:“薛护法一向得尊主器重,不妨你带着我们去询问尊主。”

薛平沉吟片刻,道:“也好。”说完,三人一起来到吴痕歇息处。薛平本是一个纨绔子弟,可自从跟了吴痕后,也不知怎么地,竟然比以往改变不少。

来到吴痕歇息的地方,三人齐齐躬礼:“属下见过尊主。”

吴痕放下酒壶,看了眼三人:“有事?”

薛平向前一步:“尊主,您可知这里遭遇了什么祸事?”

吴痕反问道:“你们认为呢?”

吕思淇道:“我们推测这些村民是被妖灵残杀,可是怎么忽然间会有如此多的妖灵出现?”

薛平也道:“据属下所知,整个九牧大地都有灵兽庇佑镇压,不应该会有如此多的妖灵。”

吴痕淡淡一笑:“你们很想知道吗?”

三人齐齐道:“当然。”

“知道了只会痛心,又何苦呢?”吴痕依旧淡漠。

三人硬着头皮再道:“还请尊主解惑。”

“我说了你们恐怕不信,答案就在向西十里处,你们自己去寻找吧。”说完,吴痕拿起酒壶,接着喝了起来。

三人退下后,忙向吴痕说的地方赶去。走了十里,发现前方是一片树林,林中一片静谧。他们正疑惑从何处寻找时,林外响起人声,于是忙躲了起来。

林中进来十余人,看样子是附近村民,有的拿着绳索,有的拿着木叉,还有一个端着盘子,里面是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烧鸡。这些人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从她鹅黄色绒衣长裙来看,显然不是附近的村民。

入林后,村民问一个驼腰老人道:“老先生,你确定这样可以避免灾祸吗?”

老者回道:“当然,不然我怎么活下来的。”

村民再问:“那您村里其他人呢?”

老者答道:“和我一样搭救其他村子去了。”

听罢,村民们不由升起敬意,纷纷感叹:“老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呀……”短暂赞叹后,有人再道:“我们以前就是在这里放上贡品,灵狐应该就在这里。”然后回头对黄衣姑娘道:“小姑娘,你要看就看,可不要发出声音,坏了我们好事。”那姑娘点了点头,利索回道:“不会不会,我就看看。”

一转眼功夫,这些村民便把烧鸡放到了一处空地上,可他们仍然手脚麻利地忙碌着。等他们忙完,放着烧鸡的地方多了一个陷阱。薛平三人互看一眼,都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半个时辰慢慢过去,等傍晚时分,林中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个白色的小动物在林间窜来窜去,东嗅嗅西嗅嗅,慢慢嗅到了烧鸡前。薛平等人看得明白,这是一只名叫白狐的灵兽。

白狐看到美味后,抬起前爪轻轻揉搓几下,正准备享用时,村民一拉陷阱,白狐连同烧鸡一同掉到了陷阱中,同时树上还落下一张网,将白狐重重困住。

村民见大功告成,纷纷喜上眉梢。十几人一同涌上前去,将白狐抓到手中。老者忙道:“好了,回去准备祭拜吧。”说罢,带着村民沿路返回。

黄衣姑娘犹豫一下,拦住他们问道:“这么可爱的动物,你们真的要杀了它?”

老者不悦道:“哼,干你何事!”

姑娘也不高兴起来,道:“外面的人还真是无情无义!”说完动手就要抢过白狐,可是一个姑娘家怎么抢得过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几下推搡,就被摔在地上。

薛平细细看了黄衣姑娘一遍,小声道:“你们不觉得这姑娘有些面熟吗?”

吕思淇道:“眉梢之间,与卫林月有些神似。”

陈念远也道:“不错。”说完与吕思淇互换眼神,二人闪身出来,陈念远拦住还在骂骂咧咧的村民,吕思淇扶起黄衣姑娘。

村民见来了帮手,不愿多生事端,愤愤瞅了一眼众人后,带着白狐离开。

薛平这才现身出来,问陈念远道:“尊主说答案就在这里,你可曾看出什么?”

陈念远指了指吕思淇身边,道:“不妨问问她。”说罢,二人走到黄衣姑娘身边,正好听吕思淇问道:“我叫吕思淇,你呢?”

姑娘看了三人一眼,并没回答。大咧咧地拍了拍尘土后,反而道:“原来你们早躲在这里。”

吕思淇解释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哦,你们也没事干吗?专管闲事。”

吕思淇见这位妹妹并不接话,只好再问:“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杀了白狐?还说什么祭拜的话?”

姑娘回道:“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说完,向着村民消失的方向走去。薛平三人互看一眼,只好跟上。

约莫走了两里地,前面出现一个村落,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众人走近一看,聚在祠堂前的村民,正将那只白狐绑在支起的木架上。

那名老者再度开口:“虽说这灵狐也是一条生命,可是为了贵村一百余口,你们必须这么做。”

一个小孩问道:“就算是真要杀它,直接杀了就行,为什么非要用箭射它?

小孩的话,惹得老者狠狠的瞅了他一眼。小孩身边的大人见“救命恩人”面带不悦,忙捂住孩子的嘴,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您老别放在心上。”

老者这才作罢,转向种村民道:“你们既然好奇,就好好看着吧。”说完,退后十几步,从村民手中接过一张弓箭,搭箭拉弦。

只听“嗖”的一声,弓箭激射而出。可当弓箭到了白狐身前,竟莫名其妙的拐过弯去,插入了祠堂的墙上。

村民见状,顿时咋呼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卖了一个关子,道:“你们也去试试。”几个不敢置信地村民也拉弓上弦,尝试几次,可弓箭无不射偏。

薛平三人看得清楚,每当弓箭来到白狐眼前,白狐用眼睛一瞅,弓箭就会蓦地转弯,难以射中。一时,三位凌天尊护法也难以明白其中玄机。正疑惑际,黄衣姑娘不屑地瞅了三人一眼,轻道:“这是瞅箭法。”

三人看了她一眼,疑惑问道:“瞅箭法?”

姑娘答道:“庇佑一方的灵兽怎么能没点本事,这瞅箭法就是灵狐赖以生存的手段。”

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也看到了,用普通法子可是难以完成祭奠之礼的。”

村民忙问:“这可如何是好?”

“莫慌,去拿些蒿草来。”

老者话刚说完,已有多个村民奔回家中。不一会一个接一个抱着蒿草而来,数量之多竟然堆有一人高。

老者呵呵一笑:“用不了这么多。”说话同时,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不屑。而后,他拿过一把蒿草,在祭奠的白烛上点着,将其放在了支架之下。

蒿草燃起后,冒出浓烈的白烟,霎时白狐就被浓烟围住,浓烟进入眼中,熏得它流出泪水。

老者似乎视力颇为不好,走近瞅了一眼,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动手吧。”村民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个个摩拳擦掌,拿起弓箭,准备施为。

吕思淇早有不忍,见白狐命在顷刻,断然喝止道:“且慢!”说完,挤进圈内,对着村民诧异的眼光质问他们:“你们能给它贡品,那就明明知道它是庇佑你们的灵兽,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怕遭到报应嘛?”

老者嘿嘿一笑:“报应?若是不这样做,这些村民连今晚都过不了,还说什么报应?”

吕思淇再道:“你怎么知道?”

“老朽用这方法不知救了多少人,岂能不知?”

听了这话,陈念远问道:“看老人家不像本村之人,敢问您从何而来?”

“老朽是段家村之人,怎么?”

陈念远再问:“老人家曾说贵村村民都去搭救别的村落了,可这一路来,我们见过无数村落,不是全村人惨死,就是空无一人,敢问他们去了哪里搭救?”

老者一时语塞,脸上闪过惊慌,可转眼又压了下去,对村民说道:“老朽不知道这二人是何目的,不过要不要这么做全在你们,老朽不是这里的人,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说完,大踏步走向人群,做出要走之势。

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高明,村民不敢犹疑,纷纷呵斥陈念远与吕思淇:“你们管这么多闲事干嘛!”“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们快走吧。”“你们这是要害死我们全村呀!”

一时间,二人被说了个狗血淋头,陈念远朝吕思淇摇了摇头,叹道:“算了,他们既然执意如此,我们总不能杀了他们。”

黄衣姑娘听了,嘴角一撇,显然对这句话很不待见。

见二人不再阻拦,村民们一个个拉弦张弓,狠狠朝着白狐射去。甚至有人射了一箭还不放心,想要再射时,却被旁人抢去弓箭,道:“好了,给别人也留条生路。”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不多时,一百多村民竟挨个射了一遍。哪怕有些胆小的妇女孩童难以忍心,可却在旁人的呵斥强迫下不得不为。

老者看了眼已如同刺猬的白狐,对众村民道:“你们可以放心了。”

村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有人抢先对老者道:“老人家,请去我家吃些简单饭菜,也算小人一家回报您的恩情。”不少村民听罢,顿觉有礼,于是争先恐后道:“去我家,去我家。”还有甚者,竟然拉拉扯扯起来。

被拽了个东倒西歪的老者连忙挣脱出来:“还有许多村落也在危难之中,恕老朽难以从命。”说完,不顾村民的再三挽留,走进了夜色中。

薛平三人互看一眼,悄悄跟了上去。黄衣姑娘见又有好戏看,也尾随在后。

等走一会,再也听不到村民感恩戴德的喧嚣后,三人跃到老者前方,道:“老人家留步。”

老者看了一眼:“又是你们!”

吕思淇道:“我们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这一带有发生了什么?”

“老朽已经给村民说过一遍,不妨也对你们说说。我们这一带,不知因何缘故,忽然出现很多妖灵,侵袭了不少村子,我们从一个恩人那里得知解救之法……”老者滔滔不绝将近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原来他就是当日天下他们碰到之老者。

老者终于讲完:“我们正是凭借祭奠灵龟的方法躲过一劫,见这方法果然凑效,想到其他村落也将受波及,于是不辞辛苦,到处宣传这祭奠灵兽之法。”在老者讲述过程中,黄衣姑娘心不在焉,似乎对这样的说辞早已听厌。

三人虽有疑惑,可见老人家讲得有声有色,也不得不信,心中只以为这就是吴痕让他们寻找的答案。

老者再度开口道:“你们既然没有要问的,那我就走了,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去解救呢。”

三人只好让出路,送老者离开。可老者刚走出几步,就又退了回来。

薛平三人抬眼一看,都道:“尊主!”

吴痕淡淡开口:“你们太慢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再转身对老者道:“你刚才的话不妨再说一遍,不过这一次,我要听实话!”说罢,凌厉的目光射去,老者竟感到一丝生疼,可他仍然抱着侥幸:“我已说过了,你可以去问他们,我还有事。”说完,就要溜走。

吴痕一个移形换位,又出现在老者面前:“你说实话,我可以饶恕你!不然……”伸手一指,十丈外的巨石顿时被击得粉碎。

老者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吓得双脚一软,不住道:“我说,我说……”接着又讲说起来。“在祭奠灵龟后,我本以为我可以睡个安稳觉,谁知当晚那位恩人竟然到来,告诉我,这方法并不能让我们活下来。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这只是一个测验,而后再道:‘你或许恨我,不过,你心中应该清楚,其实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你可以恨我,可是这并不能为你带来什么,待会那些怪物就会到来,我看你可怜,不愿你惨死,因此来告诉你。’说完后,那人就消失不见,我不敢不信,急忙逃出村庄,还未走远,就听到村里惨叫声此起彼伏,我在庆幸苟活下来之后,不免成为一个背井离乡之人。我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告诉他们即将有怪物到来,可是他们不但不相信我,不给我口饭吃,还将我赶了出来。我心中满含怨恨,更不愿看着他们在灵兽的庇佑下得以生存,于是在下个村庄,我不再实话实说,骗他们祭奠灵兽可以获得平安。村民们起初不信,谁知晚上却有不少村民偷偷找我,说愿意尝试,一个接一个,只一晚上,村子里没来人家屈指可数。我心中这才平衡,原来他们都和我一样贪生,宁愿相信无稽之谈,毕竟用来祭奠的不是他们自己呀。每次祭奠完后,我都不敢稍作逗留,因为我知道,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我也知道,那些村民有一大半在美梦中死去,侥幸苟活下来的也成了和我一样的人,到处残害别人,和我一样享受着这残忍的快感。”

老者说完,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只见薛平三人无不怒目,吓得他瘫倒在地,忙对吴痕求饶道:“您说过会饶恕我。”

吴痕轻嗤一声,将其一掌击毙,这才淡淡道:“不,我说的是你的灵魂。”而后对三人道:“去将刚才的村民杀了,一个不留!”

三人怔了一怔,道:“尊主,这……”

“怎么,你们想抗命不成?”

这时,黄衣服的姑娘走近吴痕:“算你有些见识,对付这种人,就该这样。”

吴痕早注意到这个姑娘,可未曾放在心上,因此并未多看。此时听她这般说话,不由看了一眼。

薛平三人见这姑娘如此放肆,生怕尊主一怒之下也杀了她,连忙将她拽离吴痕。

黄衣姑娘见三人如此,没好气道:“看你们的样子,难道他会吃人不成?”说罢,又看向吴痕。

这一四目相对,吴痕忽然一愣,从这姑娘身上,他竟隐约看到卫林月的影子,一时目光不由停滞难移。

姑娘见吴痕这般奇怪地看着自己,心中也感不安,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吴痕黯然地转过头去。她心中更为好奇:“他好像想起什么心事?”

吴痕知三人不会从命,便开口道:“回去等我。”说罢,长袍一振,几个起落已消失在视野里。

黄衣姑娘看了眼吴痕消失的地方,转头对三人道:“他让你们杀了村民,是不想让他们像这个老人家一样再去祸害其他人,况且就算你们不杀,他们也会惨死在怪物手中,哎……”说完,哒哒脚步作响,竟跟了过去。

薛平三人这才明白过来,也急忙追去。等他们快到之时,只见数道红光在村子盘旋。转眼间,眼前就成为一片火海。

夜色下,火光映在吴痕脸上,他想起家人也是被这样的冲天火焰吞噬,伤心往事涌上心头,怎么忍心再看?只好望向另一边的无尽黑暗。

这时,黄衣姑娘也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再顺着吴痕的目光看去,借着火光,隐约可以看到,冬日的高原上,枯草连接着苍茫天地,萧索,悲怆,而且绝望。回想起刚才的四目相对,她心中忽然泛起阵微妙的感觉,不由道:“是什么让你感到这般的悲哀和绝望呢?”姑娘家正在沉思时,吴痕已转身离去。她不由转头看去,黑夜中,他的眼中竟然有着一丝晶莹。

薛平三人见尊主离开,急忙跟在身后。

黄衣姑娘不知想到什么,竟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吕思淇见她跟来,只好转头道:“这位妹妹,你还是不要跟着了,尊主心性无常,算不上一个好人,你不要自讨苦吃。”

姑娘却回道:“那你们为什么跟着他?还对他尊敬有加?刚才他悄然离开,走着走着忽然眼中含泪,我虽然不知道他遭遇过什么,在那一刻又想起什么,不过我相信,这样一个人,绝不是无情的人。”

听了这话,吕思淇也颇为感叹:“看来她和卫林月不仅神似,而且同样了解他。”

姑娘见吕思淇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想起自己傍晚对她的无礼,这才开口介绍自己:“姐姐,我叫凌潇潇。”

吕思淇点了点头:“我叫吕思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