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王国的奥妙:常见易错易混字详说细解(插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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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形声

1.概念

与会意一样,形声造字法也是在象形、指事的基础上创造新字的方法,由形旁(以事为名)和声旁(取譬而成)两部分组成。形旁也叫义符,表示形声字本义所属的意义范畴;声旁也叫音符,代表读音。例如,“柏”字以“木”作形旁,表示这是一种树木,而“白”表示它的读音。

形声字是汉字发展史上首次也是终于找到的一个堪称完美、有序的造字法。后人往往通过这一造字法中“形声相益”的精髓孳乳繁衍,大量快速地造字。弥足珍贵的是,一些形声字不但具备了上述所言“形声相益”的特点,同时还沉淀了深厚的道德观念、哲学思想和文化内涵等。例如,人若失去理智会变成内“心”情感的“奴”隶,这个字就是“怒”;人若“心(忄)”中有“鬼”会仰天俯地感到羞惭,这个字即为“愧”。这种造字动机,反映出先民对心性、情理的基本看法,隐含深奥的哲理和人生价值取向。还有“忍”字,本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放在“心”上或刺向“心”脏。能克制、忍耐或从容制止,需要胆量,更要有智慧。这既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处世观,也是儒家所倡导的修养和能力。“能忍则安”“小不忍则乱大谋”便充分肯定了“忍”的作用。因此,文人墨客常在自己的书房等处挂上一个“忍”字,以警醒鞭策自己。

凌士欣先生的“忍”字意书。作品在布势上打破了书法习惯性的结体方法,“刃”下的那颗“心”几乎横向穿透整个字幅,好像对读它的人说:意境全在“心”中。

2.种类和示例

一般有八类:①左形右声,如“昭”“河”;②右形左声,如“飘”“颔”;③上形下声,如“宵”“岗”;④下形上声,如“膏”“赏”;⑤内形外声,如“问”“辩”;⑥外形内声,如“固”“阁”“匡”;⑦形占一角,如“载”“颖”;⑧声占一角,如“旗”“徒”。这八类基本形式,前六类可概括为左右、上下、内外三种关系,其中左形右声占多数,上形下声较常见。

形声字的形旁有时是一些字的简省,而声旁如上所述有时兼有表意功能。许慎首先注意到了这一点,故《说文》从造字的角度,还将形声字的构成分为省形、省声、亦声三种特殊的类型,阅读时要掌握这个常识。省形,就是将形旁原有的某一部分省去,一般用“从某省、某声”作解说公式。例如,“弑”的左边是形旁,实为繁体字“殺”省去了右半边的“殳(shū)”。《说文》释为“臣殺君也。从殺省、式声”。省声,就是将声旁原有的某一部分省去,一般用“从某、某省声”作解说公式。例如,“犊(犢)”的右边是声旁,实为“渎(瀆,dú)”字省去了“氵(水)”。《说文》释为“牛子也。从牛、渎(瀆)省声”。亦声,就是指会意兼形声字,一般用“从某从某,某亦声”作解说公式。“从某从某”指属于会意字,“某亦声”是说其中的一个偏旁也可作声旁,所以又是形声字。如“婢”字释为“女之卑者也。从女、从卑,卑亦声”。

形声字的种类是以形旁和声旁排列的位置为标准划分的,基本没有争议。不过,有几个问题尚需注意。一是结构形式,无论一般的还是特殊的,均不允许随意改动。原因在于这些结构部件非常“调皮”,只要位置换一下,不仅全字意思大不相同,甚至可能不成字或完全变为另一个字。例如,“辣”不能写成“辢”,因“辢”现以为异体字。又如,“含”和“吟”构字部件相同,但位置不同,成了音义有别的两个字。二是有些形旁表意类属相近或相关,可通用,即所谓“义近形旁通用”。例如,《说文》说“彳”是小步,“辵(辶)”是乍行乍止(忽行忽止),“足”是人之足,三者都与脚相关,使用时往往不分彼此,常见字“遍”“逾”两字的异体就曾分别写作“徧”“踰”。三是有些音同或音近的声旁亦沾亲带故,可通用,即所谓“音同或音近声旁通用”。例如,“洪”指大水;“鸿”指大雁,两者皆有“大”义。更精彩的是,有些声旁无论在左在右、在上在下,或其他位置,还能承载一个或多个不同的字(词)义,即“声旁的本义或引申义或假借义等与该形声字相应”。例如,“氐(dǐ)”本指植物的直根,也就是主根。主根会一直扎到地底下,由此引申指至、到底、终止、低下等。以之作声旁的“柢(dǐ)”指树根,得名即源于“氐”所载的本义;“邸(dǐ)”指旧时高级官员住宅,得名则源于“氐”所载的引申义“至”。

3.主要作用

(1)从造字的角度看,形声字以象形字、指事字为基础,能按类属大批量地造字。例如,“骠”“驹”“骑”“闯”“骄”“骚”“妈”“码”等,就是以“马”为形旁或声旁而组建的纵横交错的“马家军”汉字族群。

左为陕西省博物馆藏的唐贞观年间昭陵特勒骠。右为“马(马)”的甲骨文、金文。“马”是个非常精巧的象形字。甲骨文像一匹头身足尾俱全的侧视马形。金文则突出了长脸上的聪明大眼、猎猎飞扬的鬃毛和具有很多功能的尾巴。在汉字中,以之取义的多与“马”相关,如“骠”“闯”。也有以之为声旁的,如“妈”。

(2)从识字的角度看,形声字一部分表音,一部分表义,由此可“见字知音”,进而“望文猜义”,即所谓的“识字识半边,不必用先生”。例如,“戚(qī)”字的外部最初是个“戉(yuè)”。“戉”本是古代从斧演变来的一种弧形阔刃、长柄格斗兵器。后来由兵器的相邻功能转而演变成刑具或帝王及军中的仪仗之具。这一点“戉”的甲骨文和出土实物浑然一体,都体现得十分鲜明。由此不难推知,“戚”以“戉”为部件当属同类,只是甲骨文刃张开度小而内敛,两侧边缘有加饰的锯齿状沟槽。金文以后似柄的部分类化为表意部件“戈”,同时加声符“尗”,演变为从戈、尗声的形声字。那么,“戚”为什么又能当忧愁讲?很简单,这与它的“鱼贯式”“辐射式”引申相关。“戚”最初主要用来杀伐,后转行改作昭示权威的仪仗之具或武舞的道具。凡兵器动之就会有杀伤。杀伤会使人忧愁、悲伤,故“休戚相关”“休戚与共”的“戚”与“休”相对,表示忧伤。兵器要随身携带,以防范野兽的侵害或敌人的进犯,于是又假借为亲近或亲近的人,“亲戚”用的就是此解。

(3)从用字的角度看,掌握了形声字的构字原理和基本规律,能根据形旁和声旁辨析字义和字音,避免和纠正写错别字。例如,“大拇指”是五指中的第一个指头,与其他任何一个手指都能相处融洽,其地位和作用如同一家之主的母亲,所以“拇”字从手(扌)、母声,母兼表意功能,《说文》释为“将指也”,即诸指之领导。而“姆”字,《说文》说“女师也”,本指教妇女礼节文化的女教师。现今多表示受雇照顾儿童或为人料理家务的女子。由是从女、母声,母兼表意功能。由此不难推知,“拇”和“姆”的创制完全遵循了汉字造字的基本规律,形旁和声旁本身均有可解释性,倘若将“大拇指”之“拇”写成“姆”,容易让人想到女教师或保姆之类的女性,彼此身份有些错乱,而造成这种错乱的原因恰是忽视了各自形旁的意义类属。

左为浙江余杭反山遗址出土的新石器时代玉,木柄已腐。右为“”的甲骨文、金文、小篆。甲骨文基本是实物的再现:圆刃、长柄。金文柄部类化成表示意义的部件“戈”。循此,小篆作“”。

左为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商代玉戚。右为“戚”的甲骨文、金文、小篆。“戚”是古人在“”的基础上研发的长兵器或仪仗用具。从出土文物和古文字看,它与“”的最大区别是:刃部开度小,两侧边缘有锯齿状沟糟。

4.局限

形声字形声结合的特点打破了象形、指事、会意的诸多局限,简便易行,提高了造字对语言的适应能力,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繁殖力,是汉字发展史上的新纪元。毫不夸张地说,汉字的逐步增多,都是由形声一类发展起来的。在《说文》中形声字约占80%,《康熙字典》中高达90%,独领风骚。

但是,形声字也有局限。其一,大部分的形旁只能表示一个字所指事物的类别,不是具体的意义。还有少数的形旁由于种种原因,所表示的类别也不那么准确。例如,“蝙蝠”本是鼠类动物,却在“虫”部。其二,有些形旁的表意作用越来越小,甚至完全消失。例如,“验”本为马名,现多指查看、查考和产生预期的效果等;“玫瑰”本指美玉(玉作左边形旁时常省一点),中古以后则转指植物名。其三,由于古今字音的演变,部分声旁在现代已经不能准确地表示字音。周有光统计《新华字典》的正字,形声字有效标音率仅为39%。例如,“江”现在读“jiāng”,与“工”有不小的差别。这种情况是造成形声字读音错误的一个根源。如何破解?杨新安先生用13个字一句道破:“韵母相同(近);声母同组,或为零声母。”“工”是诸多形声字的声旁,以之为根,首先可轻而易举地获得声母同在gkh组的“攻巩汞贡(gong)、空(kong)、红虹讧(hong)”等一串同根形声字(零声母ong音节的字没有)。如果思路再宽阔一点,还可跨越韵母ong,找到与之发音部位和发声方法接近的同类鼻韵母iong、ang、iang等,进而获得“邛(qiong)”“缸杠肛(gang)、扛(kang)”“江豇虹(jiang)、矼(qiang)、项(xiang)”等一串相邻同根形声字。杨先生的这个形声字声旁表音规律,较之传统音韵学对汉语语音的分析和归纳,通俗易懂,立竿见影,其外延可涵盖95%以上的形声字,不妨一试。

新疆万年前洞穴岩画上的彩绘手掌和“手”的金文、小篆。“手”是个典型的象形字,字形像一只叉开五指的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甚至手腕,无一不全。在汉字中,以“手(扌)”取义的大多与手、手的动作或技能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