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共振腔的凝视

通风管道的格栅被程立远无声地撬开。下方，圆形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的球形装置在昏暗的灯光下缓缓脉动。

太顺利了。

这个念头在程立远脑海中闪过，像一根细针刺入神经。从潜入通风井到现在，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守卫，没有触发任何警报，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物识别锁都没有。

这不正常。

周永昌在他身后轻轻落地，眉头紧锁：“不对劲。”

程立远点头，举起手枪，缓步向大厅中央走去。随着距离缩短，球形装置的全貌逐渐清晰——

它直径约五米，表面并非金属，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暗物质，像是凝固的黑色胶质。无数细小的纹路覆盖其上，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幽蓝色的光点沿着特定路径流动。

在那些“血管”交汇处，凸起一个个小型节点，形状酷似人眼的轮廓。当程立远靠近时，最近的一个“眼睛”突然转向他，瞳孔部位裂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旋转的蓝色光涡。

它在看他。

程立远的后颈汗毛倒竖。这不是机器，至少不完全是——它更像某种活体组织与量子技术的杂交产物。

“科罗廖夫到底创造了什么……”周永昌的声音发紧。

球形装置底部延伸出数十条管线，连接着周围一圈透明舱体。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人，有男有女，全部闭着眼睛，额头浮现出与小雅相同的蓝色纹路。

受体。

程立远数了数，正好十二个。

“他们在维持共振腔的运转。”周永昌检查最近的控制台，“这些人是活体电池，用自己的量子场为装置供能。”

控制台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行俄文：

“身份验证：科罗廖夫密钥检测中……”

周永昌迅速掏出磁卡插入卡槽。屏幕闪烁几下，切换成英文界面：

“欢迎，监管者。私人研究室通道已开启。”

地面轻微震动，球形装置后方的一块地板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扇铅门，上面用俄文刻着警告：

“唯有绝望之人方可进入。”

程立远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防腐剂和臭氧的刺鼻气味。室内空间不大，正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上面覆盖着白布，勾勒出人形轮廓。

四周墙壁贴满了照片和笔记，全部用红线相连，构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程立远走近查看，呼吸瞬间停滞——

照片上全是小雅。

从婴儿时期到现在，各种角度，各种场景，甚至包括她睡觉时的特写。每张照片旁边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和受体指数。

最可怕的是，这些照片的拍摄日期……

早于小雅的出生。

“这不可能。”程立远的声音嘶哑，“这些照片是伪造的。”

周永昌检查着手术台：“恐怕不是。”

他掀开白布，露出下面的东西——

一个与小雅一模一样的女孩，闭着眼睛，胸口没有起伏。

克隆体。

手术台旁的显示器突然自动启动，播放一段录像：

年迈的科罗廖夫站在手术台前，手里拿着一个黑色金字塔。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失败了。林志远已经发现小雅是终极载体的原型，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得到她。”

镜头转向手术台上的女孩，科罗廖夫继续道：

“这不是克隆，而是量子复刻。我利用程立远家族遗传的受体基因，创造了完美的意识容器。但容器需要灵魂才能激活……”

录像突然中断，又跳转到另一个片段：

这次是年轻的科罗廖夫，背景是苏联时期的实验室。他兴奋地对镜头说：

“突破性进展！我们发现受体能力可以通过血缘强化，第二代受体将比第一代强大十倍！程卫国的儿子会是关键，他的后代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程立远踉跄后退，撞翻了标本架。玻璃罐摔碎在地，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婴儿大脑滚到他脚边，额叶部位布满蓝色结晶。

“他们从一代代受体身上提取基因……”周永昌脸色惨白，“小雅不是偶然，她是被设计出来的终极作品。”

程立远刚要说话，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私人研究室的墙壁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科罗廖夫的录像声变成了尖锐的耳鸣。

他跪倒在地，感觉自己的意识正被某种力量向外拉扯。

“周永昌！”他试图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余光中，他看到周永昌也倒在地上抽搐，七窍渗出蓝色的液体。

球形装置。

是它在攻击他们。

程立远挣扎着摸向背包，手指碰到电磁脉冲手雷的保险栓。用尽最后的力气，他扯开保险栓，将手雷滚向门口——

轰！

电磁风暴席卷房间，所有电子设备爆出火花。眩晕感立刻减轻，程立远趁机拖起周永昌，冲向角落的一个金属柜。

柜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型隔离舱，刚好容纳两人。他们挤进去的瞬间，舱门自动密封，将外界的量子干扰隔绝在外。

“咳咳……”周永昌吐出一口蓝血，“共振腔在主动防御……它知道我们来干什么……”

程立远检查舱内，发现内壁刻满了与祖父笔记中相同的纹路。一个小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字：

“最终协议：只有程氏血脉可以启动反制程序。”

下方是一个DNA扫描仪。

程立远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上去。

扫描仪发出刺眼的红光，针刺般的疼痛从掌心直达大脑。无数陌生记忆碎片突然涌入意识：

——祖父程卫国在实验室咆哮：“这是谋杀！”

——年轻的科罗廖夫冷笑：“不，这是进化。”

——一个婴儿被放入透明舱体，额头被植入蓝色晶体……

记忆突然中断，屏幕显示：

“验证通过。反制程序下载中……”

舱壁打开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支装满银色液体的注射器，和一个小型引爆装置。

周永昌勉强坐起：“纳米机器人……科罗廖夫最后的武器。”

程立远拿起注射器：“怎么用？”

“注射后，纳米机器人会暂时接管你的神经系统，让你能直接对抗林志远的意识入侵。”周永昌擦掉脸上的血，“但代价是……”

“是什么？”

“一旦注射，你的受体能力将永久固化。即使摧毁共振腔，你也再无法回归正常人的感知。”

程立远想起小雅的笑容，想起她弹钢琴时专注的侧脸。

没有犹豫，他将注射器扎进颈动脉。

银色液体流入血管的瞬间，世界轰然破碎——

程立远站在一片纯白空间中，脚下是无边无际的镜面。倒影中的他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由无数蓝色光点组成的人形轮廓。

对面，林志远缓缓浮现。

他不再是投影或幽灵，而是一个完整的实体，穿着苏联时期的白大褂，眼睛是两个旋转的量子漩涡。

“程先生，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直接在程立远脑中响起，“我等你很久了。”

程立远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这是哪里？”

“共振腔的核心，意识的战场。”林志远微笑，“科罗廖夫的纳米机器人给了你暂时进入这里的权限。”

四周突然浮现出无数画面：小雅在透明舱体中挣扎、苏雯在华建集团走廊奔跑、受体士兵集结……

“你赢不了的。”林志远的身影开始分裂，变成无数个复制体包围程立远，“我已经连接了全球137个受体节点，48小时后，新纪元将正式开启。”

程立远握紧拳头，感受着纳米机器人在血管中流动的奇异触感：“为什么要选小雅？”

“因为她是最完美的。”林志远的声音带着病态的狂热，“程氏血脉经过三代优化，她的量子承载能力是普通受体的百倍。有了她，我不再需要跳跃于不同宿主之间——我将成为永恒的存在。”

纯白空间突然扭曲，变成小雅的卧室。林志远站在床边，手指轻抚睡梦中女孩的额头：

“她会成为新世界的夏娃。”

愤怒如火山爆发，程立远猛地扑向林志远。在意识的世界里，他们的身体碰撞出量子火花，每一击都伴随着记忆碎片的飞溅。

但林志远太强了。

每一次被击倒，程立远都感觉自己的部分记忆被剥离——童年片段、与小雅的第一次拥抱、苏雯的微笑……

他在被逐渐抹除。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立远，记住你是谁。”

祖父程卫国的幻影出现在他身旁，将一枚银色硬币塞入他手中——正是小雅的那枚“幸运币”。

硬币在意识世界中化作一柄长剑，剑身刻满量子纹路。

林志远第一次露出恐惧的表情：

“不！那是——”

程立远挥剑斩下。

隔离舱内，程立远猛地睁开眼睛，七窍流血。

周永昌扶住他：“成功了？”

“暂时。”程立远擦掉脸上的血，“我伤到了他，但没彻底摧毁。”

监控屏幕突然亮起警报：

“警告：共振腔启动程序加速。剩余时间：12小时。”

与此同时，苏雯的通讯请求强行切入：

“程立远！华建集团的地下实验室是个幌子！真正的小雅被转移了——她在秦岭！重复，小雅在秦岭！”

画面中，苏雯满脸是血，背景枪声不断。

“林志远故意引我来这里……等等，那是什么——”

通讯突然中断。

程立远和周永昌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共振腔的方向。

球形装置的表面正在剧烈波动，所有“眼睛”全部睁开，蓝色光涡疯狂旋转。

而最中央的那只“眼睛”里——

漂浮着小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