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退婚风波

清晨五点，林昭蹲在主墓前的石阶上，手指摩挲着青砖缝隙里的青苔。

昨夜后山那道疤的影子还在眼前晃，手机屏幕在裤兜里震了第三回——苏诗音的短信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七遍，“退婚事宜“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白。

他摸出怀里的木盒，玉珏贴着心口发烫，爷爷临终前说的“这是你娘的陪嫁“突然在耳边炸响。

“小昭。“

沙哑的呼唤惊得他差点把玉珏掉地上。

抬头见是守墓房檐下的张伯，老头拎着个布包，灰白的胡子上沾着粥粒：“你爷爷走前托我给你备了身衣裳，说...说娃娃亲的场子不能寒碜。“

布包摊开是套藏青中山装，领口还带着浆洗过的硬挺。

林昭捏着衣料，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暴雨夜，爷爷也是这样把他塞进干净的旧衬衫，说“守陵人的脊梁不能弯“。

他喉结动了动：“张伯，帮我看会儿墓。“

云顶酒店的旋转门比老墓的青石板还冷。

林昭站在宴会厅门口，水晶灯的光刺得他眯眼——百来号人挤在铺着红地毯的厅里，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举着香槟杯，旗袍裹身的女眷们涂着猩红指甲，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甜腻的香水味，像裹了糖衣的玻璃渣。

主台中央，苏子涵正攥着话筒。

林昭认得这张脸——上个月在青山市报见过，苏家二公子新签了海外矿产开发项目，照片里他西装笔挺，左眼角那颗泪痣衬得人斯文。

可此刻那泪痣下却泛着青，喉结随着说话声上下滚动：“...父亲总说我不如大哥稳重，可这次与缅北矿场的合作，我亲自跑了三趟，合同上每颗章子都盖得规规矩矩——“

“规规矩矩？“林昭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

满场的低语声戛然而止。

苏子涵的话筒“啪“地砸在桌上，他抬头时额角已经冒了汗，可嘴上还硬：“林先生是来退婚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林昭往前走了两步。

红地毯软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想起昨夜后山那人踩过的带血脚印，眉心突然发烫——破妄天眼自动运转了。

视野里的苏子涵变了模样。

他西装下的白衬衫领口有块黄渍，是咖啡泼的；左手小指内侧沾着墨点，像是刚按过印泥；更要紧的是，他头顶飘着团灰雾，雾里影影绰绰的全是文件——林昭眯眼凑近，看清最上面那张合同的落款：甲方苏氏集团，乙方“缅北金象矿业“，可乙方公章的“象“字少了撇，是拿印泥改过的。

“苏二公子说合同章子规规矩矩。“林昭伸手拽过最近一桌的香槟杯，玻璃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那这枚'金象矿业'的公章，怎么多了道刮痕？“

满场抽气声。

苏子涵的脸瞬间白过桌布，他踉跄着去抓自己西装内袋，却摸了个空——林昭这才看见，他后腰别着个鼓囊囊的文件袋，袋口露出半截合同纸，“象“字的缺口在天眼下刺得人眼疼。

“你...你怎么知道？“苏子涵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我还知道，“林昭往前半步，天眼视角里，苏子涵头顶的灰雾正簌簌往下掉渣，“你让财务把三千万预付款打进了'金象矿业'在瑞士的账户，可那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你大学同学周立诚。“

宴会厅炸了锅。

几个老头拍着桌子喊“查账“，穿香奈儿套装的贵妇们举着手机拍照，连侍应生托盘里的香槟都洒了一地。

林昭望着主台后方悬挂的苏家全家福，照片里苏老爷子的目光穿过人群，正落在他脸上——那眼神不像看退婚对象，倒像在看块被擦干净的玉。

“林先生好手段。“

甜腻的香水味裹着话音飘来。

林昭转身，苏诗音正倚着水晶柱笑，酒红色鱼尾裙裹着腰肢，耳垂上的钻石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指尖夹着支细烟，却没点，只在指尖转着玩：“我让人查过你，守陵人、没念过大学、连青山市中心都没怎么去过。“

“苏小姐查得不全。“林昭摸出兜里的玉珏，晨光透过宴会厅的落地窗，在玉面投下道淡青的影，“我还会看。“

苏诗音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突然伸手，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玉珏：“爷爷说这玉是你娘的陪嫁，果然有门道。“她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林昭耳垂，“明晚八点，半山别墅，我想和你谈谈...合作。“

林昭后退半步，后腰突然抵上硬物——是方才张伯特地塞给他的扳手。

他低头时瞥见宴会厅角落，穿黑夹克的男人正往门外走，左肩上的补丁在晨光里泛着灰。

那道疤在侧脸若隐若现，和昨夜后山的影子叠在一起。

手机在裤兜震动。

林昭摸出来，是条未读短信：“小昭，老墓后墙的青石板下有东西，张伯。“

他抬头时，苏诗音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串香水味在空气里。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林昭望着主台上还在发抖的苏子涵，突然笑了——这退婚宴，倒像是块问路石，把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全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