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锈蚀的齿轮（下）

锈蚀的齿轮（下）

沈翊消失后第七分钟，悬挂在门楣上的鎏金自鸣钟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嘶鸣。我捂着左腕蹲在柜台后，那里浮现出淡银色环形印记，像是有人用液态金属在我皮肤上烫了个表盘。

朱砂细沙仍在空中凝结成悬浮的螺旋，某种超越听觉的震颤顺着脊椎爬上来。当我伸手触碰沙锥的瞬间，二十平米的古董店突然被拉成无限延伸的走廊。清代紫檀屏风上的百子图活了，那些描金孩童手里的灯笼正渗出暗红锈迹。

“别碰时间标记物。“

沈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猛回头撞见更诡异的画面——博古架上的唐三彩仕女像正在褪色。釉色顺着衣褶倒流回陶土胎体，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将历史逆向书写。

腕间印记突然发烫。我踉跄着扶住柜台，青铜怀表自动弹开的刹那，记忆如高压水枪冲破阀门。五岁生日那天的场景在视网膜上重映：父亲实验室里悬浮着十二座青铜钟，每座钟都连接着发光的丝线，而丝线另一端没入我的太阳穴。

“锚点校准完成。“父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她会成为最稳定的观测者。“

玻璃爆裂声将我拽回现实。那尊正在褪色的唐三彩突然炸成齑粉，飞溅的陶片中竟夹杂着新鲜血珠。我颤抖着摸向脖颈，温热液体正从耳道缓缓渗出。

两枚怀表在此刻产生共鸣。父亲那枚的锈迹蔓延成树状图，沈翊遗留的怀表则在玻璃柜台上烧蚀出焦痕。当我把两枚表叠合时，表壳上的锈斑突然立起，变成无数纳米级的青铜蠕虫，彼此纠缠着重组出三维星图。

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我抄起镇纸冲上木梯，却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僵住了——父亲尘封十年的工作台上，那台老式示波器正在自动绘制波形。绿色光斑在屏幕跳跃，拼出的摩尔斯电码分明是当年实验室的经纬度坐标。

窗外传来螺旋桨切割空气的锐响。三架黑色无人机呈三角阵型逼近，机腹投射出的蓝光扫过街道，被照到的雨滴全部凝固成冰晶。腕间印记开始剧烈灼痛，沈翊的警告在脑内炸响：“他们在清除目击者！“

我扑向工作台后的保险柜，父亲设定的密码自动浮现在意识中。当金属门弹开的瞬间，存放在绒布盒里的机械蜘蛛突然苏醒，八只红宝石复眼射出全息投影——那是我六岁时躺在医疗舱的画面，后颈嵌着枚青铜齿轮。

“记忆是第四维度的琥珀。“父亲的身影在光影中闪烁，“当时空锚点启动时，你会看见时间的褶皱。“

无人机撞破玻璃的轰鸣与怀表疾走声同时炸响。我将两枚怀表按在全息投影的齿轮印记上，青铜蜘蛛突然跃起咬住我的手腕。剧痛中，所有锈迹化作流光涌入血管，父亲实验室的星图在视网膜上轰然展开。

整条街道的时间在此时冻结。雨滴悬停成水晶帘幕，无人机螺旋桨激起的气流纹路清晰可见。唯有古董店内的时空仍在流动，朱砂沙锥暴涨成赤色龙卷，将我吞入时间的裂隙。

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我听见沈翊的声音从时空彼端传来：“记住，锈蚀不是毁灭，是时间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