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木屑成枷锁
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柴房的木梁往下坠。
陈牧蹲在七层高的圆木堆前,掌心微微发烫——那道新浮现的竹叶状木纹正顺着掌纹跳动,像活物在挠他的神经。
“咔嚓。“
柴刀劈开最顶层的圆木时,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以往劈柴全凭臂力硬砸,今儿刀锋刚触到木头,木纹竟自己在眼底铺成银线,沿着裂隙蜿蜒到圆心。
他顺着那线轻轻一送,整根圆木便裂成两半,飞溅的木屑没乱飘,反而打着旋儿在半空凝成螺旋,像被无形的手搓成了小旋风。
“哥,又成了!“墙根传来脆生生的欢呼。
陈葵扒着柴房的破窗,小脑袋上沾着稻草,金瞳里亮着和混沌纹一样的光。
她怀里抱着半块烤红薯,是昨夜小豆子偷偷塞给她的——这丫头总说哥哥劈柴时要攒力气,非得看着他吃下去才安心。
陈牧抹了把额角的汗,冲妹妹笑。
指腹蹭过掌心的混沌纹,识海里自动涌出信息:“木属性武印初步共鸣,解析中......“这是玄体觉醒后才有的本事,以前他只当自己是村里最没出息的废柴,劈柴都劈不利索,谁能想到现在每劈一刀,都是在和木头“对话“?
“哐当!“
柴房的破门被踹得撞在墙上。
陈牧抬头,看见刘三歪着脖子站在门口,武徒八品的气息压得人胸口发闷。
这是周雄武馆里的狗腿子,三天两头来青牛村收“护村费“,上次他娘为护着那枚稀兽印被打成重伤,就是这混球下的狠手。
“哟,小废柴还会玩花样了?“刘三踢了踢脚边的木屑螺旋,皮靴碾过的地方,木屑“唰“地散成碎片。
他目光扫过陈葵怀里的红薯,突然弯腰揪住堆好的木堆顶层,“哗啦“一声踹得七层高的圆木滚了满地。
陈葵惊呼一声,红薯“啪“地掉在泥里。
她刚要蹲身去捡,刘三的皮靴已经碾了上去——那是小豆子今早特意捡的干柴捆,还带着松脂的香气,此刻被踩成了碎渣。
“穷鬼就是穷鬼。“刘三从怀里摸出枚铜钱,“听说你能劈出带木纹的木屑?
行啊,劈出个像样的木纹印,老子就把这钱赏你。“他说着把铜钱“叮“地弹进泥坑,浑浊的泥水立刻漫过铜钱,只露出半枚泛绿的边缘。
陈牧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陈葵抽鼻子的声音,能闻到泥坑里腐草混着松脂的腥气,能看见刘三袖口翻起的虎爪纹——那是周雄武馆的标记,用赤朱画的,上面还刻着七道细痕。
“捡啊?“刘三弯腰凑近,酒气喷在陈牧脸上,“怎么?
武徒三品的小废物,连泥里的钱都不敢捡?“
陈牧慢慢蹲下。
泥水冷得刺骨,浸透了他磨破的裤脚。
手指触到铜钱的瞬间,掌心的混沌纹突然发烫。
识海里“轰“地炸开一道信息:“虎爪纹含武印残识,刻痕数量对应挑衅权限......七日七次,今日第三次。“
他的瞳孔缩了缩。
周雄那老匹夫,表面上收护村费,暗地里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
上回他娘护着的稀兽印,会不会也和这虎爪纹有关?
“捡着了。“陈牧捏着铜钱直起腰,泥水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盯着刘三袖口的虎爪纹,突然看清第七道刻痕的位置——那道痕比前六道浅,像是刚划上去的。
刘三啐了口唾沫:“算你识相。“他转身要走,又回头阴恻恻一笑,“明儿这时候,老子还来。
要是劈不出能看的木纹印......“他扫了眼缩在窗边的陈葵,“你妹妹怀里的红薯,可就没这么香了。“
柴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时,晨雾已经散了些。
陈牧蹲在地上,把滚得到处都是的圆木重新堆成七层。
陈葵凑过来,用袖口帮他擦脸上的泥水:“哥,我不疼,红薯脏了也能吃。“
陈牧摸了摸妹妹的头。
掌心的混沌纹还在发烫,新浮现的木纹比今早更清晰了些,像片被晨露浸透的竹叶,叶脉里流转着淡金色的光。
他盯着圆木截面的纹路,突然发现最顶层那根木头的裂隙,竟和混沌纹的走向完全重合。
“阿葵,去把小豆子的柴捆捡起来。“陈牧拿起柴刀,刀锋在晨光里闪了闪,“哥今儿要劈出点新花样。“
泥坑里的铜钱还沾着泥水,在他脚边闪着幽绿的光。
而刘三袖口的虎爪纹,第七道刻痕正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七日七次挑衅,第三次刚过。
陈牧握紧柴刀,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第三日辰时的阳光,该是什么样子?
第三日的晨光刚爬上柴房屋檐时,陈牧已经在木堆前站了半柱香。
他昨晚没睡踏实,怀里揣着那枚沾泥的铜钱,反复摩挲虎爪纹的刻痕——第七道浅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根细针扎着他后颈。
陈葵蜷在草席上打小呼噜,他就着灶膛余温烤了三个红薯,用布包好塞进妹妹怀里——要是刘三敢动阿葵,他就算拼着被打断腿,也要把这混球的皮靴咬下来。
“哥,手又烫了?“陈葵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他掌心的混沌纹正泛着蜜色光晕。
陈牧忙把掌心藏到背后,那纹路从昨夜开始就不对劲,像有蚂蚁顺着血管往上爬,连劈柴时刀锋都在嗡嗡震颤。
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去把小豆子送的柴捆抱来,今天哥要劈个大的。“
柴刀扬起的瞬间,陈牧瞳孔骤缩。
刀背蹭过圆木的刹那,飞溅的木屑竟在半空拉出银亮的弧线——那轨迹不是普通螺旋,而是分叉如电蛇,和他前日在周雄武馆外偷看到的雷鹰印闪电纹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他识海里突然涌进热流,像是有人把熊力印的暴烈气劲揉碎了,顺着混沌纹往他臂骨里灌。
“咔嚓!“
七层圆木被劈成整整齐齐的二十八块,每块截面都浮着淡金木纹,像活的竹叶在呼吸。
陈牧握刀的手在抖——这不是他劈的,是玄体自己动的!
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攥着他的手腕,顺着天地间某种隐秘的脉络在走刀。
“哟,小废柴还真整出花样了?“
柴房破门被踹开的动静比前两日更响。
刘三叼着根狗尾巴草,怀里抱着个黑陶罐子,罐口飘出焦糊的铁腥气。
他踢开脚边的木柴,目光扫过满地金纹木块,嘴角扯出阴笑:“老子说的像样,是能卖钱的木纹印。
就这破木头片子——“他突然抄起陶罐,“烫死你个小杂种!“
滚烫的铁砂劈头盖脸砸下来。
陈牧本能地偏头,灼热的颗粒还是顺着衣领灌进后背,在皮肤上烫出一串水泡。
他踉跄着撞向木堆,柴刀“当啷“落地。
可下一秒,他听见耳畔响起“嗤啦“轻响——是木屑!
那些本该散在地上的金纹木屑突然活了,顺着他飞溅的血珠凝成细链,“刷“地缠住刘三的脚踝。
“什么鬼东西?!“刘三踉跄着栽倒,铁砂罐摔在泥里,滚出几颗暗红颗粒。
陈牧捂着后背的伤抬头,看见木屑链正泛着幽光,每根细链上都缠着片竹叶状纹路——和他掌心的混沌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
“和你爹当年劈出的'木龙锁'一模一样!“
老吴头的咳嗽声从柴房外传来。
这独居村头的老木匠拄着枣木拐杖,枯树皮似的手正抖得厉害:“那可是武徒六品才能......“
“闭嘴!“刘三涨红了脸,抓起地上的铁砂就往老吴头砸去。
陈牧眼疾手快扑过去,铁砂擦着老吴头的耳朵钉进墙里,在泥墙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老吴头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爹当年就是用这招,锁了要抢他木印的恶徒......“
“都给老子闭嘴!“刘三踹开压着自己的木柴,从怀里掏出把淬毒短刀。
陈牧护着老吴头后退,余光瞥见泥坑里的铁砂——那些暗红颗粒正冒着青烟,把泥土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
刘三抹了把脸上的泥,突然阴恻恻笑起来:“老子早备了后手。“他弯腰捡起陈牧的柴刀,刀尖挑开最近的树墩,“知道这是什么砂吗?
噬木砂——“
陈牧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看见刘三把剩下的铁砂倒进树墩裂缝里,暗红颗粒触到木纹的瞬间,整截圆木突然冒出黑烟,金纹木屑像被抽干了生气,“簌簌“落了满地。
刘三的刀尖抵住他咽喉,热烘烘的吐息喷在他脸上:“明儿再让老子看见这破链子......“他扫过缩在墙角的陈葵,“你妹妹怀里的红薯,可就要和这木头一个下场了。“
老吴头的手还攥着陈牧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
陈牧盯着树墩里正在腐蚀的噬木砂,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哪是收护村费?
周雄那老匹夫,分明是在逼他显露玄体的秘密!
柴房外的公鸡开始打鸣时,陈牧蹲在树墩前,用柴刀挑起块被腐蚀的木屑。
暗红颗粒已经渗进木纹深处,像条毒蛇正啃噬着木头的生机。
他摸了摸妹妹藏在草垛里的红薯,又看了看老吴头颤巍巍离去的背影——有些事,该去后山那座老木屋里找找答案了。
而刘三临走时踢翻的铁砂罐,正躺在泥坑里,罐底还粘着几颗暗红颗粒。
晨风吹过,颗粒表面泛起诡异的紫斑,像是在等着什么人,把它们送进更深的木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