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暑的汤药
夏日里的天儿，跟老小孩似的。前晌还晴空万里，过了午时便闷热的让人险些透不过气。
胤禛自三日前来过，再没进过后院。婉仪倒是惬意，倚在静观斋后院海棠树下的湘妃椅上，手里摇着团扇，心里想念着空调和风扇。
想到此处，脑海里不断思索着蓄水风扇的法子。
“格格，李侧福晋派人来了”
紫玉拿着一盘冰盘果子进门，脚边还有桃花跳来跳去的。紫玉身后带着青棠，青棠手里拿着个锦盒。
婉仪眼皮都没抬一下，自打三日前被烫伤，李氏明里暗里不知有了多少小动作。昨个儿送了不少药膏，前个儿送来些小玩意儿，今日又来了...
顺安几个小太监在外面偷听不少消息，偏小燕子嗓门极大。没个半日，她就听了个明白。
小燕子也被林嬷嬷训斥打了板子，这下桃花的零食每人喂了。这会子见了果子，口水流的老长了。
“搁这儿吧”她懒懒的摸着桃花，有些不耐烦了。目光落在腕上那片淡粉色的疤痕上，有了心思。
几个小丫鬟站在不远处做事，紫玉也皱着眉头看着这药膏。这里头的东西，可是夺李氏心头肉的物件...
紫玉将锦盒放在几案上，打量着婉仪的神色。轻声道：“来的是西跨院的春桃，说...说李侧福晋自责的食不下咽，还动了胎气...”
婉仪的神情随着手中的团扇一顿，是了。李氏如今肚子里还有个阿哥呢，史书写的弘昐阿哥是康熙三十六年六月十九生。
如今还有一月有余。
自己阿玛和哥哥如今风头正盛，李氏不是烫她的肉还要绝她的后吗。那就别怪她，夺走她身上掉下来的每一块肉...
紫苑看着自家格格的神情，便知道此事惹恼了格格。怕是，李氏将来不会好过。
从前在江南就有女夫子教养的女子想让格格毁容，结果那女子最后抓烂了脸。还有人想毁了格格，后来竟成了花魁头牌。
她们格格，看着文静。做事做人，向来都会做的清白。若是惹了她，怕是难已收场了。
“紫苑，去库房寻来那匹云锦。告诉侧福晋，本庶福晋不生气。妾身也断不敢，惹得侧福晋频繁动了胎气。”
紫苑领着命令，带着墨兰和青棠去了库房。
青棠有些忧心主子，急忙道：“紫苑姐姐，咱们拿哪一种。昨个儿咱们清芳楼的掌柜从后门带了好些布匹和衣物，用今年上贡的云锦会不会太打眼了”
主子的意思，奴才哪里会不懂。但在静观斋的奴才，自来本分又不会蠢呆了去。
哪知道紫苑瞧了她的头，笑骂“就是让她知晓，咱们格格是大家出身。哪里会在意这等小事，也让她知道她不过是个知府的女儿”
是了，这样的好东西。哪怕是上贡的物件也是她们姑娘的地处上去的，从前用不得云锦。如今到了这府里，身份地位够了。有些东西，哪怕是侧福晋也比不上的。
青棠连忙道是，又着了吩咐在本子上记着。豪气十足的拿了十匹，还拿了一对格格看不上的赤金金缠丝玉镯出门。
带上四个小太监，浩浩荡荡的去了西跨院的东暖阁。
李氏此刻苦夏着呢，外头看门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进门打千“禀侧福晋，西跨院的静观斋的紫苑姑娘来了”
李氏身着荷色缎绣兰蝶纹氅衣，发间点翠祥云压鬓簪，两侧累丝金凤步摇头面垂下红宝石流苏，正中央的宝石挑心足有龙眼大小。
翡翠手镯鱼鎏金护甲相击作响，胸前赤金璎珞长命锁坠着七宝流苏。
若是婉仪再次，怕是就要感叹一句。
“当真是绝世暴发户也！”
李氏身旁的嬷嬷却是懂瓜尔佳氏为何突然进府里的，一则她姑娘春桃看不上这主子，所幸她老子娘是内务府派来的也不怕来日被连累。
二则，苦差事和得罪人的差事都是她闺女的。李氏的陪嫁春杏向来是做好人的，所以她宁愿被赶回去。
她也不耐烦提醒李侧福晋，这位主子是上头权利斗争下指给四爷的。她阿玛和哥哥那等作为，将来怀了孕。侧福晋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宫里重视，府里嫡福晋都不敢惹。偏她蠢笨如猪，还惹了这等人物！
当真是破落户，一点眼界都没有。
这般想着，也自觉上心不了。于是等了好一会，李氏才摆手让人进门。
紫苑挂着笑脸进门，见了李氏果真心里直说“当真是暴发户！格格乃是神人也！”
紫苑不情不愿的假笑蹲下行礼，“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李氏笑呵呵的说“还不去扶着紫苑姑娘起来，你们格格倒是会教人的。自己这般有规矩，奴才也是”
李氏想拿自己和格格比，真是恶心。
紫苑笑容淡些了，拍拍手走到一侧。“庶福晋进府晚些，还未曾道喜侧福晋有孕。如今侧福晋就要临盆，外头的管事闻了声。巴巴的送来这些物件，还请侧福晋笑纳了。奴才，也好交差不是？”
恶心不死你，我们府里得了皇上恩泽。格格的嫁妆分批次入府里，就连嫁妆单子的铺子庄子管事也能来回话。
气不死你，小样的破落户！
里头五六个伺候的丫鬟，连着身旁的嬷嬷和春杏都瞪大眼睛。
江南上贡的时新料子，价值十金。这位竟给了足足十匹，若是没有那日烫伤，外人怕是只以为庶福晋这是巴结李侧福晋了。
紫苑见李氏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心中哼道“量你也不敢说动了胎气，若说了也不怕丢了体面尊贵！”
紫苑接过青棠手里的锦盒，又道“我们庶福晋听闻因着那日的事情，侧福晋动了胎气。心里十分不安，这镯子是府上大爷从西北带回来的。听闻对孕妇极好，我们庶福晋可盼着侧福晋好呢”
李氏也有些眼花缭乱，却不至于像小丫鬟们失礼。
于是摸着肚子点点头，丫鬟们这才抱着布匹去了后头的库房。
待人走完，李氏摸着那水润极好的镯子。心里怒火中烧，却也不舍得摔了这样的好物件。
春桃和她老子娘在一旁对视，都看出来眼里的不懈。
而静观斋，婉仪才睡了片刻。外头突然“砰”的一声脆响，接着传来林嬷嬷的小声呵斥：“哪来的野猫！主子正在修养，这是你能进的地界儿？”
婉仪蹙眉推开书房的床，十分有兴致的瞧着外头院子。
林嬷嬷正掐着腰拦着个穿着绿比甲的小丫鬟，小丫鬟颜色也是极好的。若是再过一两年，怕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一阵风吹来，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十四五岁成亲的古代！
便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小丫鬟手里端着个食盒，地上似乎打碎了个茶盏。褐色的茶汤泼了青石板上，正冒着丝丝热气。
听了会子，也就听出了些意味。李氏这是给她爷们送人呢，还是往同为小妾的自己院里送。
林嬷嬷直骂：“小贱蹄子，别是错会了主子的意。想来咱们这院里寻四爷，恶心的坏丫头”
这样的话，说的那丫头面红耳赤。
抬头正要反驳，就见着右侧的书房不知何时推开了窗。
她急忙跪着叩头：“请庶福晋的安，还请庶福晋饶了奴婢芙蓉。奴婢...”
“怎么回事？“
芙蓉跪在地上期期艾艾，打断的却是慵懒的女声。
林嬷嬷赶紧行蹲安礼解释：“回庶福晋的话，这小丫鬟是李侧福晋身边的三等丫鬟，非要来给庶福晋送什么解暑汤。老奴擅作主张说要查验一番，这小丫鬟就失手打碎了去。扰了庶福晋修养，是老奴的罪过”
那芙蓉似是没听懂里头的门道，急忙跪着磕头:“奴婢知错了，李侧福晋嘱咐。这汤是要趁早喝的....“
说到此处，婉仪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李氏这是拿她当什么人，还想往她院里塞人？
她悠悠地合上窗户：“去，禀了福晋。静观斋最不缺的就是解暑的汤药，若是再有人敢硬闯，只管捆了处置”
听见此话，林嬷嬷便打了鸡血似的：“听见没有！还不快滚！”
芙蓉哪里知道瓜尔佳氏是个这样脾气的人，她见着林嬷嬷带着个十岁的小丫头趾高气昂的去了前院。
此刻，她也是战战兢兢的回了东配院。
还没等芙蓉到东配院，福晋的训斥就到了李氏这里。
乌拉那拉氏的陪嫁秋荷十分不留情面的说教李氏，只气的李氏直接晕了过去。
喊来府医诊治，说是无碍这才又开始打杀奴才。燕子偷偷在外院瞧，那芙蓉被打的半死不活的。
李氏身边的春杏和春桃都挨了十板子，这事才算是完。
秋荷还道：“这府里发丫鬟婆子不懂规矩，传出去可是福晋不会御下治人。坏的可是贝勒爷的名声，尔等悉心听教。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前院里，四爷处也没个动静。福晋倒是开怀了，晚膳都用了好些。
秋荷笑着打趣“还是福晋聪慧，这般让她失了体面。没了体统，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福晋正想与她调笑了两句，外头就有婆子跪着磕头高声呼喊：“请福晋的安，奴婢是东配院的。大格格如今高烧不退，还请福晋告知爷请个太医来瞧瞧！”
乌拉那拉氏顿时皱眉，将筷子重重的放下。碗筷的响声，可见她的愤怒！
又来了，又来了。
一到她罚了李氏，大格格在夜里准发烧。若不是人为，鬼相信！
秋荷打发小太监去请四爷，忙给福晋快慰：“福晋快别恼了，伤了身子可怎么好？奴婢倒是觉得，那位是作死的。”
福晋疑惑的看着她，起身缓缓醒悟。笑着拍着她的手直夸：“还是你伶俐些，看出西跨院那位也不是个好惹的。原先看着她是个温婉的，不想也是这般有骨气的”
.....
静观斋
婉仪在廊下绣架前描画样子，外面下着小雨。打落了新开的海棠，落在树下的泥土里。
那一阵花香和寒气，让婉仪身心都舒畅不少。
正出神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格格！”紫苑打着雨伞进院子，墨兰赶紧拿着帕子递上去。又接过伞拿给廊下做活计的小丫鬟玉霜。
紫苑赶紧拿着帕子胡乱擦拭，忙着回话“格格，燕子在西跨院外头暗自守着。果真如嬷嬷打探的一般，待正院的丫鬟小厮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大格格，果然发烧了...”
自打正院差点难产，婉仪立即就差人查事。查着查着，竟然发现了一些新鲜事？
她想，这就是内宅女人打发时间的法子吧！
本想当着个乐子过去，但那李氏如此嚣张招惹了她。不是想让她断子绝孙吗？那她就让李氏体验生产之苦，孩子离心之苦！
她也不是好惹的，反正李氏生的也活不了多久。那她何不发发善心，痛有李氏痛。
她等着哥哥建功立业，李氏自投罗网给她送孩子呢？
婉仪不在意的问道：“可是请太医了？”
紫苑扶着她进屋子里，倒上一杯热茶这才回道：“福晋请了宫里的刘太医，可巧了。刘太医的妻子，前年她那娘家侄儿被咱们大爷救过。”
婉仪本该病死，历史上雍正后宫可没有她。大约是穿越的蝴蝶效应吧，她竟然进了雍正的后院。
刘太医擅长妇科和小儿病，太医院又有自己培养的陈太医。年纪小又衷心，心思也活络。
原本想着为了宫里当值的哥哥，多个眼睛多双手。如今，倒是为了自己备着一样。
“说是着了风寒”紫苑不自觉凑近些，压低声音：“可燕子看的真切，大格格午后都是好好的。可今儿奴婢去了一趟，出来不过片刻大格格就不好了！尤其是福晋的人走后，东配院便先派了嬷嬷去请四爷。傍晚，才派老婆子去正院请示福晋”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开天际。吓的婉仪一哆嗦，偏这时候外头冒雨冲进来的紫玉吸引了她。
她浑身湿透了，脸上有些愤恨：“李侧福晋院里的小太监趾高气昂的来传话，说，说主子爷今儿个要去她们院里不回过来了”
婉仪错愕，这女子怕是怀孕怀傻了吧。她看着外面的暴雨，心里的更加说服了自己。
后宅多个子嗣，那是可是天大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