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来客
崇祯八年三月 10日，暖融融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桃源城，给这座充满生机的小城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薄纱，仿佛给它注入了一股别样的活力。桃源城内卫队的队长钱小贵，正带着下属在城门口附近来回巡逻。下属一脸好奇，像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孩子，凑近钱小贵，忍不住问道：“钱队长，你说那流寇到底长啥模样啊？”钱小贵哼了一声，伸手拍了下下属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管他长啥样，林大人早就交代了，只要看到大队骑马的，二话不说就放炮。嘿！你还别说，说不定还真有骑马的家伙出现呢。”
桃源城城外的水泥路，平坦又宽阔，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就像一条闪闪发光的绸带，向远方蜿蜒伸展。这条路可是林毅带着大伙费了好大心血才修成的，不仅大大方便了大家的出行，更像是桃源城向外界展示自己的一张崭新而亮丽的名片。道路两边，整齐排列着樟木，这会儿刚刚冒出新芽，嫩绿嫩绿的，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就好像无数双小手在跟人们热情招手。这些樟木，那可都是林毅花了不少心思从山上移栽过来的，既美化了环境，又能减少蚊虫，给城里的居民们营造出一个舒适宜人的生活空间。
正说着呢，就瞧见水泥路上来了一大队人马。掌家骑在马上，扭头看了看身旁一脸兴奋，眼睛里直冒光的小娃子，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说道：“这次呀，可算能让你如愿以偿啦，等进了城，随你怎么大杀特杀。你瞅瞅这桃源城，跟别的地儿还真是不一样，你瞧瞧这路，多光滑平整啊，路旁还有这些整整齐齐刚发芽的樟木，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娃子紧紧握着手中的刀，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舔了舔嘴唇，恶狠狠地说道：“哼，等进了城，我非得让他们知道，招惹我们的下场是什么！”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几个骑马的人正从庐江方向飞速赶来。路上的百姓们一下子就慌了神，像一群受惊的鸟兽，四处逃窜。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快，赶紧关闭城门，通知王大人和林大人呐！”“等会儿，好像就六个人啊，哎，你们看，穿的是官兵的衣服呢。”钱小贵和下属赶忙探头仔细瞧去，那六个骑手确实穿着官兵的红色胖袄。钱小贵平日里见多识广，经常能看到官方的驿传，好多都是这副打扮。
这六人根本不在意惊慌失措的百姓，一路朝着城门直直而来。百姓们见没啥危险，又陆陆续续回到了路上。可前面逃难的百姓实在太多了，桃源城又只有一道城门，最近这段时间，这儿显得格外拥挤。六人没办法，只能放慢速度，停在了人群外面。他们看到城门口有好些手执刀枪的衙役，城门两头还摆着用粗木做成的路障，只留出两个口子让人进出，衙役们正在仔细查验要进城的百姓，只有通过检查的人才能进城。百姓们听到马蹄声，都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六骑来到路障前，几个手臂上绣着“内卫队”字样的黑衣衙役守在路障后面。中间那个骑手威风凛凛的，大声喝道：“我们是兵部侦役，要进城传军情，都快点让开！”
刘小贵他们一听，都愣住了。他们不过是林毅的私兵，突然听到“兵部”两个字，着实吓了一跳。按常理，兵部要是派人来，也该去桐城县啊，他们桃源城以前可不就是个桃源村嘛。不过看这几人面相凶狠，钱小贵他们也不敢怠慢，赶忙让人去通知王朝和林大当家，但是没让这六个骑手进城。那领头的骑手不耐烦了，又对衙役喊道：“赶紧让路，耽误了军情，你们可担待不起！”钱小贵壮着胆子走上前，说道：“这位官爷，您是不是弄错啦，这里是桃源村，可不是桐城县。您几位是不是该去桐城传信才对啊？”
这几个骑手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地打量着城墙。只见城头上挂着连绵不断的悬帘，还有不少木架和高灯间隔分布，间隙之中能看到人影晃动，防守看起来十分严密。那个说话的骑手一听钱小贵的话，一下子就恼了，身子一俯，挥起马鞭就朝着钱小贵旁边的内卫队脸上抽去。周围的百姓吓得一阵惊叫，那内卫队猝不及防，赶紧伸手去挡，可这马鞭太刁钻了，绕过手臂，“啪”的一声，还是抽到了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一道血痕。那内卫队惨叫一声，捂住脸，疼得蹲在了地上。周围的百姓吓得纷纷躲开，让出了一条通向城门的路。大家都知道，官兵向来都是这副德行，拿鞭子打人都算轻的，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们。但这几个骑手显然忘了，这里可不是普通地方，而是桃源城。
哪知道钱小贵一声大喊，一群内卫队手持腰刀短矛，像猛虎下山一样冲了上来，一下子就把这六人团团围住。几人的马好像也感觉到了危险，焦躁地转来转去，他们费了好大劲才能控住马，让它们待在原地。钱小贵气得满脸通红，大骂道：“你姥姥的，哪来的混蛋，桃源城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儿！”那打人的骑手也不甘示弱，用鞭子指着钱小贵骂道：“狗东西，耽误了军情，你们担得起吗！”“狗兵！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钱小贵骂完，就准备招呼大伙动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听到争吵声的王朝急忙赶了过来。“慢着！钱队长，别动手，打不得！”钱小贵用力一挣，旁边的内卫队赶忙拉住他，场中一下子乱成了一团。那两个骑手见状，“唰”的一下抽出刀来，警惕地盯着周围的内卫队。这时，骑手中间有一人赶紧喝住同伴，然后跳下马，扶起地上挨打的内卫队，一脸客气地对钱小贵和王朝说道：“两位官差兄弟，实在对不住，我们确实是着急传军情，刚刚太心急了，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啊。”大伙见这个官兵态度还挺好，就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几位兵爷，你们知道那流寇往哪儿去了吗？”这个态度和蔼的骑手还是一脸客气地说：“各位不用担心，南京的兵已经过江了，和凤阳巡抚的兵会合了，流寇攻破庐江后不敢多停留，已经往舒城和六安州方向去了。”百姓们一听，顿时欢呼起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去跟亲友商量回家的事儿了。那骑手接着说：“我们就是要去安庆禀告王兵备，请他派兵去追击流寇，一定要把流寇拖在六安州，等大军来了再剿灭他们。”百姓们纷纷叫好，还有人热情地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分给这几个骑手。那个打人的骑手也把刀收了起来，不停地向百姓道谢。
王朝皱着眉头，走上前说道：“各位，这里可不是桐城县，而是桃源村。”王朝在外面可不敢乱说这里是桃源城，毕竟在官方的黄册里，这儿确实还只是桃源村。那领头的骑手一听，脸上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瞪大了眼睛说道：“哎呀，这可真是误会大了！我们是外地兵部的，对这边的路实在不熟悉，这才误打误撞跑这儿来了，实在对不住啊，还望各位多多谅解。”钱小贵还是气不过，对着他们几个生气地说：“就算是误会，也不能随便打人啊，我们桃源城的内卫队可不是好欺负的！”“这位官差兄弟，您多担待，军情紧急，我们一时着急，才误闯了贵地。”
那领头的骑手看了看门洞里面，只见门内大街上有不少内卫队，还有好多拿着短矛的百姓，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他转过头，对着王朝拱手说道：“这位大人，我们想进城换匹马，稍微休息一下，就赶往桐城县和安庆府报信，不知道这事谁能做主啊？”王朝回答说：“换马得等林大人同意才行，各位可以先进城等着。”“那就麻烦这位大人去通报一声，城里现在乱糟糟的，我们就在这儿等着。”骑手拱了拱手，又对周围的人说：“大伙都回家吧，我们亲眼看到流寇大队早就往北走了，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别到处奔波啦，早点回家安稳。”几个拿着短矛的百姓兴奋地喊道：“快去找人告诉林大人，大家都不用守城啦！”周围的百姓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一些流民已经拿起行李，准备往城外走，打算回家去。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往城门里面传开了，桃源城城门周围时不时响起欢快的欢呼声。周围的内卫队看到这情况，也都纷纷收起了刀枪，钱小贵朝着那几个骑手“呸”了一口，转身往城门里面走去。这几位骑手也没再跟钱小贵计较，纷纷下了马，就在原地吃起干粮来，还时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王朝心里总觉得这几个人有点不对劲，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回到门洞，对着还气呼呼的钱小贵说：“你看那几个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我得去跟林大人说一声。”两人身边，百姓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流寇已经撤离的消息，这消息在城里迅速传开了。
……
“流寇往北走了？”林毅站在城墙上，看着匆匆赶来的王朝，满脸诧异，问道，“那兵部侦骑现在在哪儿呢？”“还在城门口呢，看他们的装扮，像是兵部的人。”王朝说完，偷偷瞄了林毅一眼，又小声说，“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这段时间，林毅基本都吃住在城墙上临时搭建的指挥室里，就是为了防备流寇突然袭击。指挥室里，许月娥、林三、赵铁柱、李虎、王大力等人都在。最近一直收到消息，说流寇朝着安庆府方向来了，所以这些日子大家都不敢松懈，时刻警惕着，连衣服都不敢脱，就怕出什么意外。林毅听完王朝的话，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然后转头问张麻：“从昨天开始，咱们派出去的情报人员就过不了庐江县界了，今天又派了三个，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庐江那边到底啥情况，咱们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王朝压低声音说：“班头，你是怀疑他们是假的？”
林毅缓缓摇了摇头，说：“这事儿还不敢肯定，不过我这人习惯把事情往坏处想，先琢磨琢磨会不会有诈。咱们的人都过不去庐江，他们怎么就过来了呢？”“会不会是流寇已经离开庐江了，所以官道又通了呢？”
林毅微微点了点头，说：“有这种可能。可安庆府根本就没什么兵马，流寇行军一天至少能走五六十里，庐江离安庆有两三百里地呢。这些侦骑要是一直在河南那边，应该知道就算安庆有兵，也根本追不上流寇。要是凤阳巡抚真的带兵在后面追，那兵部侦骑应该去联络凤督才对，他们不追流寇的去向，反而舍近求远往安庆跑，这不是很奇怪吗？”
王朝一听，脸色微微一变。要是林毅分析得没错，那这六个人很可能就是流寇派来的先锋。他低声喃喃道：“那他们现在还守在城门口……”两人对视了一眼，林毅突然大声说道：“你赶紧回去，把那六个人抓起来，马上关闭城门！”
“那门外的百姓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关门！”王朝一听，转身就跑，几乎是连跳带跑地冲下了城墙楼梯。
林毅迅速转身，对着正在等候命令的李虎和张大力大声吼道：“马上安排旗手舞动红旗，让钟楼敲钟召集所有人！准备战斗！”说完，又看向林三，着急地说：“林三，你立刻去安排后勤队，把弹药武器都准备好，一定要保证供应充足！”接着，他又对旁边的许月娥吩咐道：“月娥，你赶紧去号召全城的妇人，让她们准备好食物和医疗物资，同时安抚好全城的百姓，千万别引起慌乱！”
“当！”钟楼上响起了清脆响亮的钟声，声音传遍了整个桃源城。这钟声一响，全城瞬间进入了备战状态。这段时间，林毅带着大家进行了好多次应对敌人的演练，听到钟声，大家都习惯性地迅速行动起来。只见城防的士兵们在各大队长的有序指挥下，像潮水一样从甬道内、甬道两侧的值房里涌了出来。一部分人朝着城墙的火炮跑去，动作又快又熟练，准备操作火炮；还有一群人朝着城门方向飞奔而去，脚步坚定有力。
城墙上，士兵们迅速站好自己的位置，开始认真检查手中的武器，有的人眼睛紧紧盯着城门口的动静。百姓们一开始听到流寇撤离的消息，心里正高兴呢，可听到钟声后，也都意识到局势可能有变化。大家按照之前林毅要求的演练，有的赶紧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有的则主动帮忙做城内的防御工作。整个桃源城，在钟声的笼罩下，弥漫着一股紧张严肃的气氛，就好像一头原本沉睡的猛兽，正缓缓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