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居酒屋开始营业
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隐没于西边的天际线，东京这座巨大的都市便已迫不及待地亮起了无数的灯火。
回到位于相对安静街区的公寓，两人稍作休整。
埃莉诺对下午新买的几套日常服饰和那件象牙白的连衣裙爱不释手，对着镜子反复比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的快乐。
【让她一个人在公寓里还是不太放心，万一又对哪个电器产生了的好奇心……
而且，她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多接触一些“正常”的人和事，对她的适应也有好处。】
天飨真走到客厅，对埃莉诺说道：“埃莉诺，晚上我要去店里。
我不方便时时照看你，你一个人在家，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店里待着？我给你在吧台角落找个安静的位置。”
埃莉诺对天飨真经营的“居酒屋”也充满了好奇，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干脆地回答：“好！马可托，我不会打扰你的工作的！”
两人来到居酒屋，天飨真开始为晚上的营业做着最后的准备。
点燃了门口那盏写着“居酒屋枫”字样的、略显陈旧却干净雅致的灯笼。
灯笼的光芒虽不耀眼，却在这逐渐沉寂下来的街巷中，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今晚的预约有两位老饕，点的都是些费工夫的菜，价格自然也不低。希望他们能吃得尽兴。】
埃莉诺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卡位里，桌上放着天飨真的平板电脑和一杯温热的麦茶。
她戴着天飨真特意给的耳机小脑袋微微歪着，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那些色彩鲜艳、造型可爱的小人儿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日语。
偶尔会因为某个滑稽的场面而无声地弯起嘴角，或者因为某个紧张的情节而微微蹙起眉头。
【希望这些子供向的动画，能帮助她学会日语吧。】
天飨真一边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一边用余光留意着埃莉诺的动静，心中暗忖。
夜色渐浓，居酒屋的门被轻轻拉开了，伴随着风铃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身熨烫妥帖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的客人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疲惫和黑眼圈。
他几乎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的，公文包被他随意地甩在吧台旁的空位上，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瘫坐在高脚凳上。
“老板……”田中先生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上，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没喝水。
“老、老样子……一杯冰到灵魂深处的生啤……再来份能让我瞬间忘记今天所有KPI和上司那张臭脸的下酒菜……”
天飨真看着他这副燃烧殆尽的模样，不禁莞尔，熟练地从冰柜中取出冰镇的啤酒杯，同时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田中先生，今天被压榨到这么晚，辛苦了，啤酒在这。
下酒菜的话，我今天特意准备了‘盐麴清红酒炖牛筋萝卜’。
用的是慢炖了足足六个小时的和牛牛筋，入口即化，萝卜也吸足了汤汁的精华，非常暖胃，也最能抚慰您此刻疲惫的身心。”
“哦……和牛牛筋……听起来就很奢侈……”田中先生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点点，但随即又有些犹豫。
“不过，老板你这里的‘特意准备’，价格通常也……很‘特意’啊。我今天的加班费，够付账吗？”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天飨真微笑道：“田中先生说笑了，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我这里的食材和投入的功夫，您是最清楚的。
今天这道菜，算是慰劳您平日的辛苦，给您算个熟客友情价。”
【虽然友情价也比外面那些连锁居酒屋的招牌菜要贵上不少就是了。但我这牛筋，用的可是真正的和牛，盐麴和红酒也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品，慢炖的功夫更是实打实的。】天飨真在心中补充道。
田中先生听到“友情价”，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那就多谢老板了！我可就等着您这口救命菜了。”
在他等待料理的间隙，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自然也注意到了安静坐着、正歪着头认真看着平板屏幕的埃莉诺。
她戴着棒球帽和耳机，帽檐压得很低，但那精致的下颌线条、雪白的颈项以及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的一缕金色发丝。
依旧吸引了他的注意。
田中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只是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了一下天飨真。
天飨真一边将冒着细密泡沫的生啤推到田中先生面前，一边微笑着低声用解释：
“啊，田中先生，那边是是我的远房表妹，埃莉诺，刚从欧洲过来，对我们这边的文化和语言都还不太熟悉，所以让她在这里体验一下生活。
顺便……嗯。
感受一下日本的动漫文化，学习学习日语。”他指了指埃莉诺平板上正在播放的动画。
田中先生了然地点点头，他对着埃莉诺的方向露出了一个饱含善意的笑容，用非常缓慢说了句：
“初次见面，埃莉诺小姐，我是田中，请多关照。日本的动漫确实很有趣，希望您能喜欢。”
埃莉诺虽然听不懂田中先生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友好。
她抬起头，在天飨真的用帝国通用语飞快地提醒她“是友好的问候，你微笑点头就好”下，微微颔首回应，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很快，天飨真便从后厨的小锅里，将那道热气腾腾的“盐麴红酒炖牛筋萝卜”端了出来，放到了田中先生面前。
只见古朴的陶制小钵中，琥珀色的汤汁清澈见底，散发着浓郁的肉香、红酒的甘醇以及盐麴独特的发酵鲜香
。几块炖得晶莹剔透、仿佛吹弹可破的牛筋，安静地浸润在汤汁中，用筷子轻轻一拨，就能感觉到那种入口即化的软糯。
与牛筋一同炖煮的白萝卜，则被染上了淡淡的酱色，完美地吸收了汤汁中所有的精华，看起来就鲜美无比。
几片翠绿的荷兰豆作为点缀，不仅增添了色彩，也带来了一丝清新的气息。
田中先生看着眼前这道卖相朴实却香气逼人的料理，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先是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生啤，发出一声满足到灵魂深处的畅快叹息，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牛筋，送入口中。
牛筋几乎不需要咀嚼，就在舌尖上温柔地化开，浓郁的胶质感瞬间包裹了整个口腔，咸鲜醇厚的滋味中，带着红酒特有的甘甜和盐麴发酵带来的、难以言喻的复合鲜香，那是一种温柔到极致的味觉抚慰。
紧接着，他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白萝卜，萝卜的清甜与汤汁的鲜美完美融合，软而不烂，入口即化，清爽的滋味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牛筋的醇厚，让人欲罢不能。
热乎乎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如同涓涓细流般滋润着他因过度劳累而干涸的身心，驱散了一天的疲惫与压力。
“呜哇……老板……这个……这个牛筋萝卜……简直是……神迹啊……”
田中先生几乎是带着哭腔，双眼放光地看着天飨真，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太、太好吃了……感觉……我今天在会议上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的怨气……还有明天要面对的那堆积如山的报告……好像……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只要能吃到老板你做的这个……我还能再工作十年！”
天飨真看着他那副夸张的表情，只是淡然一笑，继续为他准备下一道佐酒小菜。
他知道，对于田中先生这样的社畜而言，深夜里的一顿美味，不仅仅是填饱肚子，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救赎和慰藉。
而他所做的，就是用自己最好的手艺，为这些在都市丛林中疲惫奔波的灵魂，提供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温暖港湾。
只要能让他们在品尝的瞬间，忘却烦恼，感受到片刻的幸福，那就值得。
角落里，埃莉诺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着平板上的子供向动画。
动画片里的角色们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着简单重复、语调可爱的日语，配上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她似乎真的能从中捕捉到一些词汇的含义。
比如，当动画里的小兔子摔倒了，旁边的小熊会跑过去说一句听起来像是“大丈夫？”（Daijoubu?）的安慰话语，然后小兔子会摇摇头说一句像是“平気”（Heiki）的回应。
她会学着里面的角色，无声地动动嘴唇，模仿着那些奇妙的发音，小脸上露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
她也会偷偷观察吧台前的田中先生，看他之前那副疲惫不堪、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希望的样子，和此刻因为一碗牛筋萝卜而重新焕发出神，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的满足表情。
再看看专心为他准备食物的天飨真，对这个世界有了更直观也的感受。
【这个世界的人们……工作都这么辛苦吗？那位田中先生，看起来比我们圣殿里负责打扫最底层石阶的苦修士还要疲惫。
但是，吃到马可托做的食物，他又会露出那样……那样发自内心的、像孩子一样纯粹的笑容……
马可托的料理，似乎真的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呢。这……或许也是一种非常强大的‘魔法’吧？】
就在埃莉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居酒屋的门再次被拉开，风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如同某种预兆。
一位穿着素雅和服、盘着一丝不苟发髻、气质娴静端庄的中年女性提着一个小巧的、用上好绉绸制作的布包，微笑着走了进来。
她看到吧台后正在忙碌的天飨真，露出了熟悉的、如同春风般和煦的微笑。
“天飨君，晚上好。今天也来叨扰你了。”
这是隔壁经营着一家小有名气的和果子店的老板娘，铃木太太，也是“枫”居酒屋的常客之一。
她的目光很快也落在了角落里那个戴着帽子和耳机、浑身散发着与这个小小居酒屋格格不入的清冽气质的金发少女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