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异类英雄 （一）

林恩在剧痛中惊醒。

她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舱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她皮肤下的紫色纹路发出微弱光芒，在金属墙壁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疼痛源自胸口——那个能量核心的位置——现在正以不规则的频率搏动着，每次脉动都像有电流穿过神经。

“齐星...“她下意识伸手去推睡在旁边的男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肩膀。

完全穿透，没有阻力。

林恩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抽回手臂。皮肤接触的实感又回来了，但那一瞬间的虚无感让她浑身发抖。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能量失控，却是最严重的一次——以前只是手指或脚部偶尔透明化。

“嗯？怎么了？“齐星迷迷糊糊醒来，蓝色纹路在他睁开眼的同时亮度增加。看到林恩惊恐的表情，他立刻清醒，“又发作了？“

“我刚刚...穿过了你。“林恩声音嘶哑，“不是部分肢体，是整只手。而且没有意识控制。“

齐星立刻坐直，蓝色能量场自然扩展，包裹住两人。这种接触似乎有稳定效果——林恩胸口的疼痛减轻了，能量核心的脉动也逐渐变得规律。

“多久一次？“他轻声问，手指小心地检查她能量最不稳定的胸口区域。

“从裂缝回来后的第三次。“林恩咬着嘴唇，“频率在增加。信使？“

悬浮在角落充电的小光球立刻飘过来：“能量不稳定事件记录：三次。间隔时间：53小时、27小时、9小时。趋势：指数增长。“

齐星的下巴线条绷紧了。林恩知道他在强装镇定——那个贫民窟男孩面对危机时的习惯性反应。九个月朝夕相处让她能读懂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们得找孙博士谈谈，“齐星最终说，“他是议会科学团队中唯一表现出同情心的。“

“然后呢？“林恩苦笑，“让他更多数据来研究我们？你知道赵明远会拿到所有研究报告。“

齐星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敲击，蓝色能量随着节奏闪烁：“舰长承诺过会过滤敏感信息。而且...我们确实需要专业帮助。“

舱内通讯器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舰长的声音带着不寻常的紧迫感：“齐联络官，林博士，请立即到舰桥报到。紧急情况。“

两人迅速换上制服——特制版本，面料能随能量波动伸缩。林恩注意到自己的紫色纹路比昨天蔓延了至少两厘米，现在已经覆盖了整个左前臂。齐星的情况稍好，但蓝色纹路也明显加深了。

走廊里，船员们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敬畏、好奇、恐惧，有时三者兼有。自从裂缝事件后，“新希望号“上没人真正知道如何对待这两位既非纯粹人类又非外星存在的英雄。

“看。“齐星突然捏了捏林恩的手，示意她注意拐角处的监控摄像头。所有摄像头都微妙地调整角度，跟随他们的移动。

“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林恩压低声音，“昨天医疗舱的扫描仪也比申报的多了一台。“

舰桥气氛凝重。主屏幕上显示着一段模糊的影像——深空中，六个熟悉的几何体正以攻击队形航行。

“'升华派'残党，“舰长直接切入主题，“一小时前被柯伊伯带观测站发现。他们似乎刻意避开主要殖民星球，但轨迹分析显示...“

“是冲我们来的。“齐星完成句子，蓝色纹路因紧张而闪烁，“Tev'Lor警告过。“

首席安全官莫里斯调出详细数据：“速度估算显示他们将在36小时内到达地球轨道。常规武器对他们无效，而我们的能量防御...“

“理论上，我们的'第三态'能量可以干扰他们。“林恩思考着，“但范围有限。除非...“

她突然停下，与齐星交换了一个眼神。某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动——自从能量融合后，这种思维同步越来越频繁。

“除非我们主动出击，“齐星接上她的思路，“在远离地球的位置拦截。“

舰长摇头：“太危险。你们是唯一完全掌握'第三态'的人类。如果有什么闪失...“

“如果等他们到达地球轨道，风险更大。“林恩指出，“况且，我们可能不是唯一目标。“

她调出一组数据，显示裂缝的实时状态——虽然稳定，但能量读数有微小波动，与“升华派“飞船的活动完全同步。

“他们仍能远程影响裂缝。“齐星皱眉，“如果让他们接近到一定距离...“

不需要说完。每个人都记得裂缝全开时的恐怖景象。

沉默片刻后，舰长沉重地点头：“我会准备最快的穿梭艇。但你们不是单独行动——我亲自带队。“

“舰长！“莫里斯抗议，“这太——“

“这是命令。“陈志明打断他，“如果齐星和林恩愿意再次冒险拯救我们所有人，至少该有人类代表站在他们身边。“

林恩突然感到一阵暖流。在所有人将他们视为异类时，舰长依然视他们为同胞。

计划迅速制定：一艘改装穿梭艇，配备实验性量子引擎，能在12小时内到达拦截点。船员精简为最必需的五人——齐星、林恩、舰长，以及两名最优秀的飞行员。

“24小时准备时间，“舰长总结，“抓紧休息。解散。“

人群散去后，舰长示意齐星和林恩留下。当最后一名船员离开，隐私模式启动后，他的严肃表情松动，露出深深的忧虑。

“有件事你们需要知道。“他调出一段加密通讯，“议会今早通过的秘密决议。“

屏幕上，赵明远议长正在发言：“...鉴于载体们不可预测的能量变异，必须制定相应控制措施。'第三态复制计划'获得优先资源分配...“

林恩的紫色眼眸因愤怒而明亮：“他们还是想复制我们的能力！“

“不仅如此。“舰长切换文件，显示一份标有“极端情况处置方案“的文档，“如果复制失败...或认定你们'威胁度过高'...“

齐星读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必要时可实施强制收容或能量中和'。真委婉。“

“我不会让这事发生。“舰长声音低沉但坚定，“但你们必须明白自己处境。对许多人来说，你们既是救世主...也是需要控制的异类。“

林恩无意识地抓紧齐星的手，能量波动使舱内灯光闪烁不定。齐星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和恐惧——不只是为了自己，更为所有可能因此受害的“非标准人类“。

“谢谢警告。“齐星最终说，“我们会小心。但现在，'升华派'是更直接的威胁。“

离开舰桥后，两人没回舱室，而是不约而同走向观测甲板——全舰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巨大的透明穹顶外，繁星如钻石般散落在黑丝绒般的太空中。裂缝——现在被官方称为“星茧“—在远处散发着柔和的蓝紫色光芒，美丽而宁静。

“有时候我希望回到从前，“林恩突然说，“当你还是个蓝皮肤怪胎，我只是个叛逆医学生的时候。“

齐星轻笑，蓝色纹路随情绪波动：“那时候你觉得我是个'自大的官僚'。“

“而你觉得我是'傲慢的精英分子'。“林恩也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现在我们甚至不算人类了。“

沉默蔓延。这不是自怜，而是简单的事实陈述。医学上，他们的细胞结构已经改变；物理上，他们能部分能量化；能量层面上...没人真正理解他们变成了什么。

“信使，“齐星突然问，“我们最终会完全能量化吗？“

小光球从休眠中唤醒：“数据不足。预测：若能量不稳定持续加速，完全转化可能在14至60天内发生。但'第三态'本质就是不确定性。“

林恩转向齐星，紫色眼眸在星光下深邃如宇宙：“如果那一天到来...如果我们不能再变回人类...你会后悔吗？“

齐星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看向星空，那个他从小梦想探索的广袤世界。现在他以最不可能的方式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你知道我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吗？“他最终开口，“'星星那头或许有更好的生活'。“他握住林恩的手，蓝紫色能量自然交融，“我想我找到了。不一定在星星那头，但...就在这里。与你一起。即使变成能量体，只要与你同在，就是家。“

林恩眼中泛起紫色光晕——能量形态的泪水。她倾身向前，额头抵住齐星的：“我从来没想过，在医学院最优秀毕业生和星际联络官之间，最终会以能量生命的形式在一起。“

两人相视而笑，能量场和谐共振，在周围形成微小的星光漩涡。这一刻，无论未来如何，至少他们拥有彼此。

准备出发的24小时过得飞快。穿梭艇“先驱者号“经过特殊改装，后舱被改造成适合齐星和林恩的能量稳定室——理论上能减缓他们的转化速度。

出发前最后一刻，孙博士秘密找到他们，塞给林恩一个数据芯片：“我欠马库斯·陈的。这里面是所有议会秘密研究的备份，包括他们从你们身上采集的样本分析结果。“他紧张地环顾四周，“有些发现...你们需要知道。“

林恩将芯片插入腕带终端，快速浏览后脸色骤变：“他们已经在尝试制造人工'第三态'了！“

齐星凑近查看，胃部因看到的图像而翻腾——实验室里，人类志愿者被强制注入从他和林恩身上提取的能量标记物。大多数结果惨不忍睹。

“上帝啊...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齐星愤怒地低吼，“这不是简单的基因改造！“

孙博士面色灰白：“赵明远称这是'必要的风险'。但最可怕的是...“他调出最后一份文件，“有一个志愿者存活了。短暂地。他的最后遗言是'他们来了'。“

“谁来了？“林恩问，但孙博士只是摇头。

“不知道。但马库斯——我的同事——在实验后失踪了。他最后发给我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