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8章 昔日放牛娃,今日洪武帝,自是以江山社稷为重!
朱元璋望着自家儿子眼中的调侃之意,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咱若真能收服王保保,何愁漠北不能平定?”
于老朱而言,招降扩廓帖木儿是执念,更是帝王权衡下的必然之选。
军事层面,王保保身为北元的灵魂人物,又是草原人出身,极其擅长骑兵作战,正是老朱缺乏的将领。
政治层面,若北元第一大将纳降,蒙古各部或将望风归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诱惑,对从乱世中崛起的帝王而言太过致命。
何况朱元璋本就惜才,他从放牛娃到开国之君的逆袭之路,本就离不开对能臣猛将的破格任用。
只是这场看似“双赢”的政治联姻,终究是三方皆输的悲剧:
对北元,王保保心如铁石,妹妹的婚姻未能动摇其半分战意,依旧率军与明军往死磕。
对朱樉,身为嫡次子、诸王之首,却被迫迎娶“暴元余孽”,在“非我族类”的舆论中沦为政治牺牲品。
即便无后来的暴戾之举,单是“蒙古正妃”的标签,便足以让他在太子朱标病逝后,被朱元璋和文官集团以“血统存疑”为由排除在储君之列。
对王月悯,这位北元郡主在秦王府中受尽冷眼,正妃之位形同虚设,甚至连妾室都能骑在她头上。
她的存在,不过是帝王手中撬动敌将的筹码,是皇子身上抹不掉的政治污点,终究成了洪武朝权谋棋局中最无声的牺牲品。
这种刻在骨血里的“政治原罪”,远比能力不足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根无形的锁链,将朱樉与王月悯牢牢捆在权力边缘,也让这场本该联结蒙汉的婚姻,成了史书里一抹苍凉的注脚。
面对朱元璋的叹息,朱棡思索片刻后开口:“父皇若执意让二哥娶王月悯,儿臣自可去劝。”
“但此举......亦可能毁了二哥。”
朱元璋指间的茶盏顿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暗色,却在抬眸瞬间凝起帝王特有的冷硬锋芒:
“若连这点利害权衡都参不透,便不配做咱朱元璋的儿子。”
朱重八会后悔、会迟疑,但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从不会后悔!
此间,掌心翻覆,永远是在掂量天下苍生的分量!
为了大明山河永固,便是嫡次子,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更何况,朱元璋要的从来不是朱樉的顺遂,而是让这个嫡次子永远困在礼教的樊笼里无声蛰伏。
唯有如此,方能斩断诸王觊觎储位的妄念,让大明王朝避开汉唐夺嫡的血色覆辙。
至于朱棡,只要朱樉这杆嫡次子的大旗不倒,礼法的枷锁便会将他牢牢困在“嫡三子”这个尴尬至极的位子上。
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看着龙椅可望而不可取。
即便强行攀登,也逃不过“得位不正”的千古骂名,逃不过天下人戳向脊梁骨的指尖。
朱元璋指尖轻轻叩击着御案,眼底又是掠过一丝冷肃之色。
还有就是,老朱要借朱樉与王月悯的这桩婚事,给诸位皇子敲响警钟。
大明储君之位如泰山磐石,容不得任何人窥伺动摇。
若有谁敢伸出觊觎之手,老朱手里的刀,便要斩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爪牙。
朱棡稳坐在椅上,面上虽仍维持着一贯的淡然,心底却骤然漫上一丝凉意。
这才是真正的洪武皇帝,是端坐于权力巅峰的朱元璋!
别看往日,朱元璋在坤宁宫嬉笑怒骂,好不和谐,从未真正动怒,对于诸子,特别是朱棡,也是疼爱有加。
可今日朱棡才真正读懂其中玄机,所有的温情都暗含着先天条件。
这便是,当一切不触及江山社稷时,朱元璋可以是慈爱的父亲。
但只要涉及国本,帝王的冷硬,便会瞬间冻结所有柔软。
而且,朱元璋就没给朱棡挖坑?
别闹了,皇帝在想什么,朱棡纵然想的不全面,也能猜出三分意味。
论起诸皇子的亲疏,朱标、朱樉、朱棡三人自幼情同手足,尤其是太子朱标,以长兄之姿凝聚着诸王之心,这本是朱元璋乐于见到的“兄友弟恭“景象。
可如今细细琢磨,老朱心中必有更深的计较,若北疆最具权势的秦王、晋王因私交过密而联手,坐拥重兵又根基深厚,难免会成朝廷心腹大患。
从这里就能看出帝王的权衡,要的不是藩王间的铁板一块,而是势均力敌的微妙平衡。
唯有让秦藩与晋藩之间始终存些间隙,方能让朝廷的缰绳稳稳攥在掌心。
想到此处,朱棡看向朱元璋的眼眸,泛起一抹异色,只是不易觉察。
这看似温情的老朱家,充斥着历朝历代都没有的温情,实则也是处处都是精心布置的棋局。
每一份恩宠、每一次纵容,都藏着帝王对权力格局的精准测算,容不得半分错漏。
所以今日,只要朱棡去了朱樉那里,劝通了朱樉,这对兄弟便注定要生出嫌隙。
即便朱樉明白这是老朱的授意,心底的芥蒂也难以消弭。
人性本就如此,明知是局,却仍会因被推入局中而介怀。
而且,朱元璋何等精明,岂会不知朱棡的聪慧?
可老朱偏要行这阳谋,偏要让朱棡看穿却不得不入局。
这就是属于帝王的敲打,只要朱棡去劝,自然能办好。
但若是不去,朱棡怕是这辈子都不用去太原了,就像朱棡先前说过的,就在应天府混吃等死吧。
这便是朱元璋驭子之道,既要用亲情纽带维系皇家体面,又要用权力锁链锁住诸子野心。
放任朱棡看懂这盘棋,却不容许朱棡跳出棋盘。
因为,在皇权面前,儿子的未来不过是掌心的纹路,早被老朱反复摩挲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阳谋的可怕之处。
你明知前路是荆棘,却不得不踏上去。
你明知这是老朱设的局,却也只能感激涕零地钻进局中。
朱棡起身,对着朱元璋躬了躬身:“儿臣明白,父皇放心,儿臣告退。”
话音落下,朱棡便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出了奉天殿,直接去了内宫见朱樉。
眼见朱棡走出奉天殿,朱标方才看向朱元璋,犹豫开口:“父皇,他们都是儿臣的弟弟,而且老三有功于社稷,若非老三,宗室百年之患,又岂能平复?”
朱元璋倒是伸出手,直接打断了朱标:“老大,要坐稳这个位子,你首先要明白,先是皇帝,才是兄长。”
“老三固然有功,可咱也会赏赐,只要不惦记这个位子,日后为你永镇北方,咱什么都可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