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木匠
温辞被邢瑞请上马车,秀姑刚想阻拦撒泼,两名侍卫便弹开了身侧的剑鞘,温朗赶紧拽住秀姑,和两个人赔礼。
温辞头也没回的上了邢瑞的马车,邢瑞挥挥手,人这才都撤走。
马车上,温辞问邢瑞:“你查船时可曾遇到阻拦?”
“说来奇怪,守卫出奇的少,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上了船。”邢瑞回忆道,“现在想来,倒像是……”
“故意放你上去的。”温辞接上他的话,“以此来大做文章”
邢瑞倒吸一口冷气:“若真如此,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温辞沉思片刻:“大人可曾调查过长生棺材铺的木匠?”
“木匠?”邢瑞一愣,“这倒没有。姑娘为何这么问?”
“要造有夹层的棺材,必得技艺精湛的木匠。”温辞解释道,“而这样的木匠在一个地方不会太多。若能找到为赵家工作的木匠……”
邢瑞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快速翻动:“说到木匠……前日我查看县衙的报案记录,发现近两个月有两名木匠失踪的案子。一个叫张五,一个叫李顺。”
温辞眸色一黯:“张五叔他……竟也……”她声音微哽,顿了顿才继续道,“赵家铺子重修时,他和我爹一起做工,他是木匠,我爹是泥瓦工,他无儿无女,将我当成了女儿疼爱,总惦记着给我带些蜜饯果子。那样好的人……”她忽然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他们定是帮赵家造了那夹层棺材,事成后.……”
邢瑞震惊地看着她:“姑娘是说……杀人灭口?”
“不妨从这两名木匠入手。”温辞建议,“若能找到他们的尸体,或者生前留下的证据……”
邢瑞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他不由自主地点头:“我这就带姑娘去见岳知府。”
下车前,邢瑞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事。青州所在京东东路的提举官来督促查案,名叫周巡,此刻正在府衙。此人……有些难缠,姑娘要有心理准备。”
温辞点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大曌国,分为为十二个路,路下设不同州县,每一路皆设提举常平司,司内提举官负责盐政相关事务。想到此处,温辞心里大概有数了,这次涉及的私盐,不管从数量还是范围,应该都规模不小。
青州府衙内,温辞跟在邢瑞身后,穿过几重院落,她虽是秀才,却从未踏入过府衙内院,更别说参与官家之事。
转过一道回廊,前方传来低语声。一个身着墨绿色官服的男子背对他们站在厅中,正与堂上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说话。温辞立刻认出后者是青州知府岳文斌,每年县学祭祀时,她曾远远见过几次。
邢瑞突然加快脚步,厅内两人听见脚步声,同时转身。温辞第一次看清周巡的面容——三十出头,面容瘦削,一双眼睛小而锐利,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盯着邢瑞。
两人正欲给邢瑞行礼,被他抬手制止,周巡目光落在温辞身上:“这位是?”见到邢瑞带着个女子前来,他语气愈发不善:“邢大人,这是公堂审案,带个女子成何体统?”
“周提举”邢瑞径自落座,“这位是温秀才之女温辞,生员出身,对本案颇有见解。“
见邢瑞坐下,周巡和岳文斌这才跟着坐下。周巡嗤笑一声:“女子也配堂前论案?“
温辞迎上他的目光:“《大曌律》规定,生员可于堂上发言。学生虽为女子,亦是正经考取的秀才功名,提举大人是要违抗律法吗?”
周巡被噎得脸色铁青,但碍于邢瑞身份,只得冷哼作罢。
“周提举,岳知府……”邢瑞突然开口,刚坐下的二人又慌忙起身。
“坐下说,温姑娘也坐。”邢瑞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待众人落座,邢瑞道:“前日查阅县衙案卷,发现近期有两名木匠失踪。温姑娘认为与私盐案有关。今日我与温姑娘去查这条线索,下午升堂就让我的侍从张环代我过堂。”
“下官遵命。”岳文斌拱手道,周巡面带不满,却也没再说什么。
岳文斌看了眼周巡的脸色,打圆场道:“周大人,此事也怪不得邢大人,都是那赵天柏狡猾。”周巡闻言狠狠瞪了岳文斌一眼。
这时丫鬟奉茶而入,岳文斌亲自接过茶盏,双手奉到萧承瑞面前:“这是青州特产的云雾茶,请大人品尝。”
邢瑞接过茶盏,却不急着饮用。他掀开茶盖,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汤,忽然抬眸直视周巡:“周提举面色发红,眼带血丝,想必近日肝火旺盛。”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如换一杯清心去火的菊花茶。”
温辞暗自摇头——这人偏要逞口舌之快。待邢瑞饮罢茶,二人便离开了府衙。
城西陋巷深处,两间相邻的简陋木屋出现在眼前,屋门半掩。
“张五是个鳏夫,独居于此,十几天不曾回来,邻居报的案。”邢瑞说完便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陋,唯见木桌木椅,墙角堆着半成品木料。仔细搜查却一无所获。温辞看着满室萧然,不觉眼眶发酸。
两个人又去了李顺的家,李顺家门口,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蹲在墙角摆弄木玩具,见生人靠近立即警惕起身。
“你是李顺的儿子?”温辞柔声问。
男孩点头,温辞注意到男孩手里的玩具是个木盒子。邢瑞顺着温辞的目光看去,面露讶色:“这像是……”
温辞会意,蹲下身轻抚男孩发顶:“这个玩具姐姐喜欢,姐姐用其他玩具和你换好不好?”
“什么玩具?”男孩眨着眼睛问。
温辞看向邢瑞,邢瑞立即命人去买玩具。不多时,男孩面前已堆起小山般的玩具。闻声出来的妇人见状目瞪口呆,邢瑞郑重承诺会帮忙寻人,这才带着换来的木盒离去。
马车上,邢瑞研把玩这个精巧的榫卯结构木盒,赞叹不已:“这李顺手艺果然了得!这么小的模型,竟能完整展示夹层结构。”
“不仅如此。”温辞指着模型内侧的几个小孔,“这些应该是通气孔,避免盐分受潮。设计极为巧妙。”
她轻抚木模型,话锋一转:“张五李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真遭灭口,尸首最可能藏在何处?”
邢瑞略一思索,突然瞪大眼睛:“棺材!”
“正是。”温辞点头,“长生棺材铺每月运出众多棺木,藏两具尸体易如反掌。我们需查验近期下葬的长生棺木。”
邢瑞皱眉:“无故掘人坟墓,不但有违伦常,更会打草惊蛇。”
“未必需要掘坟。”温辞眼中锐光一闪,“大人可知青州义庄?”
“你是说……“邢瑞已经猜出了大概。
“义庄停灵多用长生棺材铺的廉价棺木,且无人认领的尸体往往停放数月才下葬。”温辞解释道,“处理尸体也绝非易事,除了抛尸运河,就是将尸体藏于义庄棺木中。近日还需派人留意河面可有浮尸。”
邢瑞眼中燃起希望:“运河抛尸,就算是拴上绳子,日子久了尸体也会漂浮上来,藏于义庄确是稳妥之法。今夜我们便去一探究竟。”
温辞微微蹙眉:“我们?”
“姑娘既提出此法,自然要同去。”邢瑞说的理所当然。
温辞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既如此,我就随你同去。”
中午时分,陆绍风尘仆仆地回到客栈,刚推开门,浓郁的饭菜香气便扑面而来。
“回来得正是时候。”陆馔玉将最后一道热菜摆上桌,抬眼问道:“温辞平安到家了?”
“嗯。”陆绍顺手捏起一块肉就要往嘴里送,却被陆昭一记手刀拍开。他讪讪地缩回手,神秘兮兮地说:“您猜我遇见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