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岁月诅咒
暗室之中，代号为孔雀的精灵披着七层绸缎，这房间出奇地阴冷，她的鼻息在逃逸出身体的一瞬间就化为了白气。
屋子的四角摆放着四个巨大的黄铜鼎，鼎中盛放白色和黄色的粉末，比例为一比三。四口鼎上置放着一个带有闸门的容器，蒸馏水在节流器的控制之下，一滴一滴地落在鼎中的炼金材料上，缓慢地维持着反应的进行。
鼎身上结着一层厚厚的霜——这些装置将整个屋子的热量都吸走了。
没错，孔雀对格布发明的降温装置进行了改良，将它的尺寸扩大到了整个房间。
孔雀站在屋子的中央，聚精会神地盯着一根悬空的试管——管中液体在缓慢地运动着，泛出青紫色的光芒。
这个房间的门和窗户都被封死了，完全密闭——整个房间散发出一股令人反胃的刺鼻草药气味。
没有光，不分昼夜。
远处传来一声钟响。
孔雀抬起了头，精灵的眼中尽是疲惫。她在等待第二声钟响，但是它并没有继续响起。
已经是第八天了。她想到。七天七夜，自己待在这个房间里，等待着溶液完成反应。
她的杰作……她未完成的杰作。
还差那一种材料……最后一个东西。
房间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敲门声。三短一长。灰鸦会的暗号。
“我说过了，非必须，不要打扰我，你是听不懂话么？”
“……”门外没有回复。
“如果是那个昂萨尔‘怪物猎人’再来讨价还价，你就直接告诉他，能够狩猎蝎狮的不只有他一个，灰鸦会不会被一个肮脏的蛮子勒索。”
“……”
“不是他？那是谁？有话快说。”
“……是‘那位先生’的信件。”门外响起闷闷的声音。
孔雀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疲惫一瞬间变成了紧张。
“快给我！”
门外传来几声木头机关碰撞声，片刻过后，一封信件从门上的一个抽屉递了过来。
孔雀将信件双手捧起，拿到房间一边的书桌上，颤抖着将它放下。
信笺没有署名，只有一枚金色的火漆封蜡——徽记是一个残缺的圆环。
孔雀坐在桌前，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伸出手来，想要打开那封信，又缩了回去。
不，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不应该害怕……我在怕什么？
她在桌前盯着那封信盯了一个永恒那么久……终于忍不住，打开书桌，掏出一张法术卷轴——
女精灵打开卷轴，拿出一个金币，放置在卷轴上面浮动的符文之上。她盘腿而坐，喃喃地念出【检测魔法】的施法咒文……
只见那一枚金币慢慢失去了形状，熔化，化成细细的金水，融入那卷轴上流动的图案之上——卷轴在以太的作用下从桌上升起，纸张逐渐化为尘埃，只剩下圆形的符文在空中浮动。
孔雀用手指指示着那符文，辨别信件上的法术——那信件上隐隐约约浮现出青白色的灵光，它身上被赋予的魔法似乎在与【检测魔法】的符文法阵发生共鸣，两道法术逐渐同化，模仿，复制……
十分钟过后，检测魔法的符文复制出了信件上魔法的施法咒文，孔雀轻轻地念出那魔法的名字。
“Magicae Linguae”
魔舌术。
她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是一个传递信息的法术，仅此而已。
他还没有发怒。
但愿……
女精灵这才敢将那信件放在手里，用开信刀打开信封，将信纸拿了出来。
在信纸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它从老妇的手中飞了出来，在桌子上打了个滚，然后生成了一副人类的口舌，形状骇人。
女精灵早有预料，并没有大吃一惊——她正襟危坐，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一张古怪的魔法之嘴，而是那魔法的主人。
金面具。
“孔雀。”那口舌说道——这声音缺乏胸腔共鸣，显得单薄而诡异，像是学舌的鹦鹉。
“金面具大人……别来无恙。”孔雀压着嗓子说道，想要隐藏自己声音中的不安和疲惫。
“你迟了。”
只是三个字，孔雀的伪装便一下子裂开了。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分，然后快速说道：
“弑君之吻的配方已经完善成功了……我只是在做最后的制备……请您再宽限一些时间。我只需要再拿到一样材料……”
“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精灵。每个人都想要更多的时间，可是死亡从不等人。”那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孔雀的话。
孔雀一震，在这寒冷的房间中，居然出了一身的汗。
“……可是您想要的并不是寻常的毒药，每一份需要的材料都非常稀有，尤其在王国境内——我需要的只是那最后一样原料：蝎狮毒刺……灰鸦会的人已经在取得它的路上了。其他一切已经就绪，只需要放入这最后的成分，便可以完成我此生最伟大的杰作……”
孔雀越说越快，急切地对着那魔法口舌说话，仿佛少说了一个字就会没命一般：
“……一种无色无味，无法被魔法和神术检测，事后也查不出残留的，完美剧毒……就连暗精灵和灰矮人都无法抵抗这毒素的效力。这是我献给您的礼物，是灰鸦会给您的礼物……灰鸦会……”
“不要提起灰鸦会的名字，孔雀，你个人的失败和灰鸦会无关。你将暗影女神挂在嘴边，她却保护不了你。”
“可是我没有……”
“你的仓库遭窃了。有人发现了配方的秘密。”
孔雀瞪大了眼睛，本来就冷白的脸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而你甚至没有去悬赏抓捕那个家伙。一只会魔法的哥布林？是么？你是想压下这件事，隐藏自己的失误？”
“您……您是怎么知道……”孔雀结结巴巴地说道，一点了没有了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
“配方的秘密不能被泄露出去，既然有人看到了，我们的计划就必须马上进行。”
“这是你的错，孔雀，你将对此付出代价。”
“结社不会容忍无能，更不会姑息欺骗。”
魔舌说完这句话后，突然脱口念出一句咒语——孔雀脸色一变，即刻反应，抄起开信刀向魔舌戳去！
那长着舌头的信纸倏然向后一飞，孔雀扑了个空，满面恐慌地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舌头：
“Maledictionem Annorum！”
咒语飘进精灵老妇的耳朵——她的脸色一变。
“不……岁月诅咒……不！金面具，你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孔雀夫人的脸蛋突然坍陷了下来，本来还有些弹性的肌肤失去了九成的水分——精灵的白皮化成了灰褐色，满头银发脱落下来，头上现出一块一块的斑秃……
“我的脸……Nîthen! Bain nîthen!”
孔雀抓着满手的头发，想要把它插回自己的头上，却根本做不到。她看到自己纤细的玉手在眼前变得干瘪枯黄，绝望地用精灵语尖叫着。
“你每浪费一天的时间，这诅咒便会取走你五十年的寿命，直到它的效果再也无法被逆转。我建议你加快进度，孔雀，即使是精灵，也没有那么多光阴可以浪费。”
那魔口在空中丢下这最后一句话，自己吞掉了自己的舌头，然后消失在空中。
精灵老妇疯了似地从书桌中抓出一面镜子，她看着镜中的人影：本来饱满的容颜形如枯槁。
优雅的孔雀，短短一分钟内，变成了秃毛的病鸡。
孔雀颤抖着，镜子从她的手中掉了下去，摔成无数碎片——她不管不顾地踩着锋利的玻璃，血迹斑斑地爬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一边敲门一边哀嚎道：
“Anno nin i daff i mantecor! Anno nin i reged dîn， nû!”
“把蝎狮尾刺给我拿来！把那该死的东西给我拿来……现在！马上！”
“告诉那个该死的昂萨尔人，他开什么价我都给同意，一千个金币，一万个金币！我不在乎！我现在就要！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