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桑沐晴站在宫家宴会厅角落，手指紧紧攥着托盘边缘。宫家每月一次的家宴总是让她如履薄冰，而今天格外难熬——宫丽华从国外回来了，此刻正坐在主位上，锐利的目光不时扫过她。
“你，过来。“宫丽华突然指向桑沐晴，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给远霆添汤。“
桑沐晴深吸一口气，走到宫远霆身边。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正低头与姑父交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汤碗很烫，桑沐晴的手因为连续工作六小时而微微发抖。就在她倾斜汤碗的瞬间，宫远霆突然抬手示意姑父暂停谈话，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腕。
滚烫的汤汁洒在宫远霆的西装袖口和手背上。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对、对不起！“桑沐晴慌忙放下汤碗，掏出随身的手帕去擦。
宫远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轻吸一口气。他眼神阴鸷，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目光一凝——在他拇指按住的她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疤痕。
时间仿佛静止了。
宫远霆的瞳孔微微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那个溺水的小女孩，被他救上岸后，他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个独特的月牙形疤痕。当时他还开玩笑说这是月亮给她的记号。
“远霆，你没事吧？“宫丽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宫远霆松开桑沐晴的手腕，声音低沉：“没事。“
“这么笨手笨脚的下人，留着做什么？“宫丽华冷冷地说，“明天就辞退她。“
“她是我的人。“宫远霆抽出自己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背，“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宫丽华眯起眼睛：“为了一个佣人，顶撞你姑妈？“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其他家族成员交换着眼色，没人敢插话。
“汤洒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宫远霆靠回椅背，语气轻松，眼神却冷得像冰，“继续吃饭吧。“
桑沐晴低着头退到一旁，心跳如擂鼓。她清楚地看到了宫远霆发现她疤痕时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震惊、困惑、动摇。他记得。他一定记得。
接下来的晚餐，桑沐晴被宫丽华使唤得团团转——倒酒、换盘子、递毛巾...每一次经过宫远霆身边，她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宴会结束后，桑沐晴在厨房收拾残局，双手泡在满是洗洁精的水里，机械地擦洗着酒杯。她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不是被宫远霆抓过的地方，而是那个月牙形疤痕——十年前他曾经轻轻抚摸过的地方。
“少爷让你去书房。“林美玲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来今晚有人要倒霉了。“
桑沐晴擦干手，整理了一下制服，走向三楼书房。每上一级台阶，心跳就加快一分。推开门，宫远霆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酒杯，窗外是漆黑的夜空和零星灯火。
“把门关上。“他没有回头。
桑沐晴轻轻关上门，站在原地等待。书房里只有古董钟的滴答声和冰块碰撞玻璃的轻响。
“那个疤痕，“宫远霆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怎么来的？“
桑沐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小时候...不小心被贝壳划伤的。“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夏天。“她轻声回答，“在海边。“
宫远霆猛地转身，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琥珀色的液体溅出几滴。他几步走到桑沐晴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在玩什么把戏？“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近乎黑色，里面翻涌着桑沐晴读不懂的情绪。
“没有...我没有...“
“十年前的事，谁告诉你的？你父母？“宫远霆的手指收紧，“他们让你接近我，是不是？“
桑沐晴眼中泛起泪光：“不是的...那天在海边，你救了我...我给了你一块蓝色的海玻璃...“
宫远霆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后退两步：“闭嘴。“
“你还留着它，对不对？“桑沐晴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我看到你书房相册里的照片了，你明明记得...“
“我说闭嘴！“宫远霆突然暴怒，抓起桌上的酒杯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滚出去！“
桑沐晴含着泪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走廊上，她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无声哭泣。门内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深夜，桑沐晴被轻微的响动惊醒。她睁开眼，看到门缝下有一道光闪过——有人站在她门外。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几分钟后，那道光消失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宫远霆躺在自己床上，双眼紧闭却无法入睡。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那个夏日的海滩——十二岁的他救起溺水的十岁女孩，女孩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感激，将一块蓝色的海玻璃塞进他手心。
“这是我找到的最漂亮的玻璃，送给你。等我长大了，你要拿它来娶我哦！“
记忆中的童声如此清晰，宫远霆猛地坐起，额头上布满冷汗。他走到窗前，看着月光下的花园，突然想起桑沐晴在暴雨中寻找戒指的身影——那么倔强，那么熟悉。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一拳砸在窗框上。
第二天清晨，林美玲发现宫远霆站在桑沐晴房门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似乎一整夜没睡。
“少爷？“她小心翼翼地问。
宫远霆如梦初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今天给她放假。“说完便大步离开。
林美玲愣在原地，这是少爷第一次关心一个佣人的休息。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桑沐晴紧闭的房门，悄悄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夫人，情况有变，需要加快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