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杀，杀了太阳
与此同时，九只小金乌一路追踪水灵留下的踪迹，渐渐也察觉到了不远处惊人的动静。
当他们抵达时，眼前所见皆是一片火海焦土。
“这……这是六日干的？”
二日瞠目结舌。
“坏了，这下他铸下大错了……”
三日眉头紧皱，满脸忧色，“他这已然失了分寸。”
“快！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不然再这样下去，不知会有多少生灵惨死！他自己也自身难保！”
一日当即振翅，“随我来，快！”
金光冲霄，九鸟齐飞，直奔那片火海中心而去。
……
“杀，杀了他，杀了太阳！”
这是嫦娥来到了后羿身边之后，说出的第二句话。
后羿心头一震，猛地回头，却见嫦娥依然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她的神情那般冷清，却仿佛透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缓慢地、悄然地侵蚀着他的心神。
后羿的手紧了紧，心中忽然浮现出无数画面——焦土、哀鸣、死去的同胞……
“他，他修为不低，我出手不能一击必杀，必定让他仓皇逃窜……”
后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随意地扯些言语来拒绝。
但是嫦娥只是重复着那句话。
“杀，杀了太阳。”
她死死盯着六日，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一道古朴清冷的月影在她的掌心浮现，那道月影如月牙儿般弯，终于是成了一道弓形。
这月影最终凝成实质，被嫦娥握在了手中。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异象，先天灵宝射日神弓，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也许它不是没有引动异象，而是属于它的异象，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出现过。
它也许从前都不是弓的样子，它是被太阴所孕育出的灵宝，因为主人的决意而毁，因为主人的决心而生。
但如今，它有且就只有了一个名字。
射日神弓。
因为主人对于太阳强烈的憎恨，而拥有了属于先天灵宝的宿命。
嫦娥将射日神弓递给后羿。
“杀，杀了太阳。”
嫦娥的口中，依然只有这一句话。
他忽地抬头，拉开弓弦，一根凝光之箭悬在了弓上。
后羿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那早已收敛火焰的六日。
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巫妖两族之间的约定，忘了自己一贯的冷静，只听得见那一句低声的——“杀了太阳。”
他分明看到六日没有防备。
他也分明看到，六日低着头，像是认命了一般，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
“杀！”
后羿低吼一声，那枚凝光之箭，破空而出！
嗡！
光芒划破长空，瞬息而至。
六日猛然抬头，那一瞬，他眼中浮现出惊愕、懊悔，甚至是一丝的释然。
箭入眉心，火焰猛然炸裂开来，一瞬之间，他的身形便如落日一般，从高空坠下，拖着长长的金红尾焰。
“不好！”
夸父瞳孔骤缩，身形一动，腾空而起，却终是晚了一步。
六日的身躯轰然坠地，砸出一道巨大的深坑，炽热与光焰迅速收敛，只余下一地焦土与沉沉寂静。
那一刻，天地都似乎为之一滞。
而后——
九只金乌破空而至，齐齐落于焦土之上。
他们看着那坠地的六日，足足沉默了数息，才有金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是你！”七日猛然回头，厉声怒吼，“是你杀了六日！”
“是你！”
“是你！”
其余几鸟也齐声暴喝，金光冲天而起。
夸父见状，虽然心中郁结非常，仍然沉声道，“冷静！诸位殿下冷静！六日焚毁洪荒大地，致使生灵涂炭，他……”
“闭嘴！”二日怒极反笑，“他若真该死，也当我们亲自手刃！有我们木公师父定夺！你们不过是巫族！凭什么杀他！”
无数太阳真火再度升腾，压得空气都开始颤抖。
夸父也知道此举违背了地界大忌。
他对着后羿喊道，“后羿，你做了什么。”
后羿握着射日神弓，神情有些恍惚，“我只是……杀了太阳。”
他仿佛在重复嫦娥的话，仿佛想用这句话来替自己寻一个出口。
“后羿！你怎能擅自出手！”
“他罪该万死！”后羿反驳道。
“可他已认罪伏法，愿随我去东海受审！你……你怎能如此！”
夸父知晓，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只得硬着头皮对金乌喊道，“若你等不讲理，那便莫怪我巫族今日拔戈相向！”
“拔戈相向？”八日冷笑一声，“来啊！我妖族何惧你巫族？”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地上终于传来一阵奄奄一息的声音。
即使那声音十分微弱，却仍然牵动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六日身已濒死，浑身是血，却仍强撑着说话。
“够了……”
他的声音虚弱而坚定，“不要打了。”
“六哥！”
“走……”六日已然变回了原形，“我们回去，去见父皇。”
“我犯下滔天大错，就算是师父来，也难逃一死……但，不能让你们为我再添杀戮。”
一日扑上前扶住他，声音哽咽，“六弟你还活着……”
“快死了。”六日苦笑了一声。
“让我见见父亲吧。”
所有金乌心头一震。
“走，我们回去！”
一日终于代表所有人开了这个口。
随即，九鸟拥着六日，缓缓腾空而起。
下一刻，九道金光直奔天宫，消失在天际。
夸父长出一口气，身躯微微放松，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金光远去的方向，眼中浮现一抹前所未有的复杂神色。
他从未想过，事情竟会发展至此。
后羿垂眸不语，手中神弓，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太阳……还没死啊。”
嫦娥缓缓转身，离开了这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天宫之上，祥云层层叠叠。
这片美丽的地方，却很少得到小金乌们的光顾。
沉寂多年的云路之上，忽然泛起滔天炽焰，九只金乌齐飞，宛若十日同辉。
只是这辉光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天官小妖们早就惊惧不已，急忙上报。
“快去禀告陛下，殿下们……回来了！”
太一今日心情正好，刚出来便看见了远处那阵铺天盖地的太阳真火。
“我侄儿们回来了？”
太一怔了一瞬，随即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只是那欣喜尚未浮现于脸上，他就已经来到了九只金乌的身边。
当然也就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