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台上的商业计划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冷柜发出规律的嗡鸣，温暖把最后一盒临期饭团贴上七折标签时，余光瞥见季沉正用收银机旁的便签纸画着什么。三天前那个暴雨夜捡回来的落魄总裁，此刻眉头紧锁的样子仿佛他面前不是木质柜台而是纳斯达克的交易屏幕。
“你要是把铅笔再咬下去，明天就得去看牙医了。“温暖将热好的关东煮推到他面前，热汽在两人之间蒸腾出一小片白雾。
季沉突然抓起六种不同口味的饮料瓶，在收银台上摆出奇怪的阵型：“看明白了吗？这是现在晟世的股权结构。“他手指点过每个瓶盖，“绿茶是林锐，乌龙茶是周董事长，矿泉水是散户...“
温暖突然把一瓶可乐砸在乌龙茶旁边，瓶子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你漏了程氏医疗，他们手里有8%的质押股份。“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急忙补充：“我...昨天看财经新闻说的。“
季沉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温暖藏在枕头下的晟世集团年报分析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批注。
“便利店店员会对上市公司EBITDA增长率做敏感性分析？“季沉的声音带着猎人发现猎物时的愉悦，“温小姐，我们该谈谈了。“
天台风很大，温暖裹紧印着便利店logo的外套，看季沉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出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远处CBD的灯光像坠落的星群，有几栋正是晟世曾经的产业。
“林锐在玩杠杆收购。“季沉用打火机压住被风吹起的纸页，“他先用女儿逼我出局，现在正用晟世的资产作抵押借债...“突然一阵狂风把纸张卷向空中，温暖一个箭步抓住栏杆，半个身子悬在楼外抓住了那张纸。
季沉一把将她拽回来时，闻到对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是便利店最便宜的袋装品牌。这个不要命去抓纸片的女孩，手腕上还有制止抢劫时留下的淤青。
“你疯了吗？“季沉声音发紧。
温暖把皱巴巴的纸摊平，指着上面一个被圈起的数字：“这个离岸公司代码我见过，三年前它收购过我爸的制药厂。“她的指甲在某个数字上划出凹痕，“林锐当时用的也是这个壳。“
季沉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父亲是温世钧？“当年那个拒绝他收购的天才药企创始人，自杀新闻曾连续一周占据财经版头条。
温暖挣脱开，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季沉注意到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现在轮到我提问了，“糖块在她左腮鼓起一个小包，“为什么季总裁会对我大学时参加的商赛方案这么熟悉？“
季沉怔住。八年前他担任大学生商业策划大赛评委，确实对某个用区块链追溯药品供应链的方案印象深刻，但获奖者是个男生...
“那是团队作品，我负责财务模型。“温暖咬碎糖块的声响清脆，“你当时说'这方案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理想化'。“她模仿季沉低沉的语调惟妙惟肖。
夜风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季沉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想起自己二十多岁时的商业理想。那些关于改变行业、创造价值的豪言壮语，是什么时候被净利润和股价取代的呢？
“我需要你帮忙。“季沉突然说。
温暖挑眉：“心理咨询按小时收费。“
“不是心理问题。“季沉从口袋里摸出便利店的热销商品清单，“你发现了吗？上个月销量前十里有六款都是可以当容器的食品——泡面杯、果冻盒、酸奶瓶...“
温暖眼睛突然亮起来：“消费者会二次利用包装！如果我们在杯身印上二维码，扫码集满十个可以兑换...“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向季沉：“你套我话？“
季沉笑得像只满足的狐狸：“温小姐，你刚才描述的正是我二十年前创业的第一个项目。“他指向远处一栋灰色建筑，“当时办公室就在那栋楼的消防通道里。“
两人肩膀不知何时靠在了一起，温暖没有躲开。季沉嗅到她身上混合着关东煮汤底的奇妙气息，突然想起这半个月是他破产后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季沉指着地上被风吹乱的图纸，“就从这里。“
温暖沉默了很久，久到季沉以为她睡着了。直到一滴冰凉的水珠砸在他手背上——不是雨，是温暖在哭。
“你知道吗，“她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我爸跳楼前那天晚上，也在天台画过类似的图。“
季沉的心脏突然揪紧。当年温氏制药如果接受他的投资方案，或许就不会被迫借高利贷...他下意识去摸烟，却摸到温暖塞给他的柠檬糖。
“给我三个月。“季沉剥开糖纸，“如果到时候我的新公司估值不超过晟世现在的30%，我永远不再提合作的事。“
温暖突然抓起粉笔，在地上画了条陡峭的增长曲线：“你太保守了。“她的笔迹有力到在水泥地上留下白色刻痕，“我有办法让林锐主动把晟世还给你。“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夜空被染成红色。季沉正要追问，温暖的手机突然响起。苏曼的尖叫声即使没开免提也清晰可闻：“暖暖！你上热搜了！有人拍到你和季沉...“
电话那头突然变成男声：“温小姐，我是《财经周刊》记者，请问您作为温氏继承人接近季总是否为了报复？“
季沉夺过手机挂断时，温暖脸色已经煞白。她颤抖着点开推送新闻，标题触目惊心：《落魄总裁夜会仇人之女！温氏制药千金潜伏记》。
配图是他们昨晚在便利店整理货架的照片，温暖手腕上的疤痕被红圈特意标注。最可怕的是一张PS过的合影——年幼的温暖举着“杀人凶手“的牌子站在季沉照片前。
“林锐干的。“季沉咬牙道，“他怕我们联手。“
温暖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季沉想起他第一次见客户时的样子——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知道吗？这反而给了我灵感。“她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前几天偷拍的季沉教流浪猫用爪子在沙盘上画线的照片。
“如果舆论想要狗血故事...“她快速编辑着图片，“我们就给他们看这个——'破产总裁街头流浪实录'。“照片上季沉头发蓬乱、衬衫皱巴，与平日精英形象判若两人。
季沉挑眉：“你打算卖惨？“
“不，是做人设。“温暖按下发送键，“大众永远同情跌倒后努力爬起来的人。“她眨眨眼，“何况你还收养流浪猫——这能让我们涨粉至少三十万。“
季沉望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比他更懂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当温暖兴奋地讲述短视频运营策略时，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季沉鬼使神差地伸手——
“有蚊子。“他收回手，指腹上什么也没有。
温暖耳尖却红了。她匆忙起身时碰翻了可乐罐，棕色的液体浸湿了季沉的股权结构图。两人手忙脚乱抢救文件时，指尖在黏腻的糖水中相触。
“明天开始，“季沉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我教你资本运作，你教我社交媒体营销。“
温暖抽回手，把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学费怎么算？“
季沉指向便利店的方向：“关东煮管够？“
他们相视而笑的那一刻，CBD的灯光突然集体暗了一瞬，仿佛城市也为这个危险的同盟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