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决定
成了。
但是，陆暮却高兴不起来。
他低着头，此时心里一片苦水，一股难言的憋屈在心里荡漾。
陈立身现如今的家底，实则已经跻身乡绅，已然不仅仅是赐田宅，除其籍的府兵那么简单。
从陈府的规模来看，每百亩水田可收租米450石，需约45户佃农，收入达150两白银以上。
即便需要继续购买田地，购买依附民。需要出银培养子孙，读书科举，还需要人情往来，生活所需。
他出人收粮，其实并没有占用多少时间。
主要是风险，却还是要收五成，这是陆暮所料不及的，本以为他最多拿三成。
可是，在陈立身的心里，淑芬的情分就仅有如此。
这很无奈，也很心寒。
“隐田此事，我也帮不了你们几年，若我不在了，此事也了了。”
“我会安排人与你接头，帮了你们这个忙，为免官府猜疑，你们也别来见我。”
“除非，你后人都退了佃，能够成为豪强那般存在。”
“送客！”
门丁走来领路，陆暮带着陆馨，走出了陈府也后知后觉，摸了摸老脸，竟然已经通红。
“他对我的态度，都是依照我如今的条件，事实上，我有了出头的盼头，也因此我才会不甘心吧？”
陆暮心知肚明，长叹一口气后，心里在暗道：“这是等于被两边剥削！”
另外。
非灾年的时候，赵家收的粮食，仅仅是六成罢了，灾年才会提升到八成。
这隐田竟然还要被收走五成，和平时的寻常佃农交粮少了一成。
陆暮自嘲的笑了笑。
所以这就是能吃苦，就多吃点？
然后。
也有些后悔带着陆馨过来，本想带他来看看舅爷爷，她平时也对这位舅爷爷有很大的好感。
回去的路上，陆馨整个人都沉默寡言，许久方才吐出一句：
“爷爷，刚才我问了舅爷爷，他都不应我，他是不是没听到啊。”
“如今我们声音小，以后他们会听到的。”
陆暮虽然深谙人情世故，深知世态炎凉，却对此深恶痛绝，此行，说他心里没有怨气是假的。
即使这古代“泼出去的水”情分大减，和穿越前有很大的区别，还是觉得这点情分过于浅淡。
两年的隐田，一家子四口男丁起早贪黑的两百石粟米，一张口就被要了五成过去。
“陈府真是气派啊。”
陆暮在陈府里头走一遭，又是知道陈立身此人，原本也是佃农，却凭借府兵出了头。
这点陆暮不可能没有想法。
回到家里。
陆暮当即和淑芬，还有三个儿子说了，隐田的粟米需要分出去五成。
三个儿子攥紧拳头，觉得这位舅做的过分了。
也是因为没有走过关系，生分了的原因，没有太过愤慨。
“别气馁，我们如今隐田敲定下来，哪怕是一百石粟米，也能换十贯钱，这是个好的开始了。”
陆暮露出一抹苦笑，原本是二十贯钱的，只能赚十贯。也算是有钱了，一贯就是一千文钱，十贯一万文钱，钱就是胆气。
能改变命运！
再不济，这钱攒多了是可以给后人赎身的，只是这是下下之策。
首先。
所谓的“百钱卖一儿，斗粟易一女”，即男孩仅需100文，女孩仅需一斗米。
赎的时候却是天价！且赎身之后，无田可耕，只能作为流民，这并不等于改了命。
要是生活所迫，吃不起饭了，只能重蹈覆辙。
既然耕了隐田，不如留在主家，起码也要攒够了买田宅的银子再提赎身。
再者。
赎身不仅昂贵，还有隐患，需要好几万文铜钱不说，适龄女子赎身的话，主家要是动了心思，会在放人之前无恶不作，最后还要主家愿意放人。
“爹，没事的，我们慢慢攒钱，总有出路的。”陆家海虽然也心情低落，却很快收拾了情绪。
糠菜多年，也算是终于有钱了，这终归是好起来了。
陆暮一屁股坐在门旁的木凳子上，秋风很干涩。
但是，他不在意，心里盘算着，两年才能攒十贯钱，何时才能出头？
他给过自己目标，比如五年赚他两百贯钱……后来觉得步子大了扯淡。
还是稳妥点，五年赚一百贯吧，毕竟这两年就两百石的粟米摆在眼前，不算好高骛远。
谁能想到隐田还要被剥削。
“欲要出头，还是要当府兵。”陆暮锤了锤老腿，侧过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神情，口里在低声道：
“成了府兵，立了功，是能够赐田宅，除其籍。”
府兵危险，陆暮准备让儿子们留在主家这里，耕种隐田攒钱，他寻思着能不能以“时日无多”退佃，也能免除赎身钱，由他去当府兵。
这般说，也不是没有底气，他早前捧起那盆水的时候发现……
现如今他的力气，已经回到了三十岁时候！
诚然，府兵是有要求的。
其外。
起初的府兵制，是和均田制一起，府兵由国授田，战时自备武器粮饷，形成制度化体系。
府兵主要从均田农户中选拔，身份世袭，但也吸纳部分自愿投效者。
却也是为了削弱豪强的实力，让人有投身府兵，而不必成为豪强的部曲兵。
但是，豪强也不会坐以待毙。
豪强保留了部分部曲兵，且招收部曲的时候，也声称招收府兵。
却也让府兵有了更大的可能，背靠豪强也不仅仅是，由国授田，战时自备武器粮饷。
豪强给出的田宅，其实也更丰厚。
灾年间，常常招收府兵部曲，用于对付当地附近、威胁田地利益的匪寇，却也是在屯兵。
也因为豪强招收府兵，要求并不算很看重，只要有本事就能被招收。
陆暮即便这般岁数，只要是有能力，力气过人，豪强也不会拒之门外。
但终究危险。
“呜呜呜……”
淑芬却忽然哽咽着，抹眼泪说道：“日子这才刚要好起来，当家的竟然就不老实，你知不知道这府兵是会死人的！”
“我当初跟了你就是看你踏实，谁知道老了，一把年纪了，却折腾什么府兵。”
“你别害了我这三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