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起青萍
上海JA区的一栋老洋房前，崭新的铜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天工非遗文化传承中心“。祁天站在梯子上，小心地调整着铜牌的角度，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六月的上海已经闷热难耐，但他坚持亲自完成每一个细节。
“左边再高一点。“林玥在下面指挥，她今天穿了一件改良旗袍，裙摆缩到膝盖以上，传统纹样搭配现代剪裁，既古典又时尚。
祁天调整好位置，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怎么样？“
“完美。“林玥递给他一杯冰镇酸梅汤，“开业典礼都准备好了，苏清雨的刺绣展区，唐青的陶艺体验区，连张清远那家伙都答应来表演剑舞。“
祁天啜饮着酸梅汤，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暑气。距离黄浦江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三个月，上海恢复了平静，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新闻里只说是化工厂泄漏导致的集体幻觉。
“陈茯苓有消息吗？“祁天问。那位道医在战后带着唐青回了武当山继续治疗，偶尔会寄些药材过来。
林玥摇摇头：“上周寄来的信说唐青的陶瓷化已经控制住了，但要完全恢复还需要时间。“她犹豫了一下，“白璃...还是没动静？“
祁天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玉扣。自从那日白璃在黄浦江上消散，白扇就变成了一把普通折扇，玉扣也失去了五色光芒。但他坚信白璃没有消失，只是需要时间恢复。
“会好的。“他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林玥正想说什么，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打断了她。一辆快递车停在门前，司机抱着一个大纸箱走过来：“祁天先生？加急件，从长白山来的。“
祁天和林玥对视一眼，立刻签收了包裹。拆开层层包装后，里面是一个桦树皮制成的盒子，盒盖上用烫金工艺烙着一幅剪纸图案——一只展翅的仙鹤。
“这是...“
“满族剪纸。“林玥倒吸一口气，“金雪梅？“
祁天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没有信，只有一把精致的剪纸小扇和一片冰晶般的羽毛。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羽毛时，羽毛竟然化作一缕白雾，在空中凝结成一行字：
「月圆之夜，天池相见。——金」
字迹停留了几秒就消散了。祁天盯着空中的残雾，心跳加速。这是他们从长白山收到的第一个明确回应。
“下周三就是满月。“林玥翻看手机日历，“来得及准备吗？“
祁天刚要回答，突然感到胸前的玉扣微微一热。他低头看去，原本黯淡的玉扣竟然泛起了微弱的光芒，虽然远不如从前明亮，但确实是复苏的迹象。
“白璃？“他轻声呼唤，但没有得到回应。
林玥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开业典礼要紧，非遗局的领导可都要来呢。“
......
开业典礼异常成功。祁天设计的现代折扇系列大受欢迎——将传统制扇工艺与当代艺术结合，扇面图案从水墨山水到抽象几何应有尽有。苏清雨的互动刺绣展区前排起长队，年轻人争相体验在电子绣绷上设计自己的图案。就连张清远的剑舞表演也收获满堂彩，尤其是当他用剑气在半空中写出“非遗“二字时，现场快门声此起彼伏。
傍晚时分，宾客散去，团队成员聚在后院喝茶。苏清雨带来了苏州的新茶，张清远则难得地脱下了道袍，换上休闲装，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所以，长白山有消息了？“苏清雨给每人斟茶，手腕上的玉镯叮咚作响。
祁天点点头，把桦树皮盒子传给大家看：“金雪梅终于回应了。下周三满月，天池见。“
张清远仔细检查盒子上的剪纸图案：“仙鹤衔芝...这是满族萨满教的祈福图样。看来金家确实还保存着传承。“
“我们五个终于要聚齐了。“林玥托着腮帮子，“不知道金雪梅是什么样的人。“
“我查过资料。“苏清雨滑动平板电脑，“金家是长白山地区最后的满族剪纸传承人，但近五十年几乎没有公开活动。金雪梅今年应该二十五岁左右，是金家独女。“
窗外突然响起雷声，转眼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夏季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雨点砸在院子的石板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糟糕，前厅的窗户没关！“祁天跳起来冲向前厅。
前厅展示着最珍贵的几把古董扇，要是被雨水淋湿就糟了。祁天手忙脚乱地关窗，突然发现一把白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他不记得文化中心有这种伞。
关好最后一扇窗，祁天转身时，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白衣胜雪，黑发如瀑，撑着一把同样的白伞。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白...璃？“祁天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女子收起伞，露出一张祁天朝思暮想的脸。但与以往不同，这次她没有飘浮在空中，而是实实在在地站在地上，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角和鞋尖。
“我回来了。“白璃微微一笑，声音不再空灵，而是有了真实的质感，“虽然暂时只能维持人形几个小时。“
祁天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三个月的思念，无数个夜晚的担忧，此刻化作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快步上前，却在最后一刻刹住脚步，只是轻轻接过她手中的伞。
“你...还好吗？“
白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玉扣救了我。五行精华保住了我的灵核，只是需要时间重组。“她抬头看向祁天，“我看到文化中心了，很美。“
雨声渐大，两人之间却陷入沉默。太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是后院传来的笑声打破了这一刻。
“大家都很想你。“祁天轻声说，“尤其是林玥，她...“
白璃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我知道。这三个月，她一直陪在你身边。“
“只是朋友。“祁天脱口而出，随即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赶紧补充，“我是说，我们所有人都是...“
白璃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突然，祁天整个人僵在原地。她的手掌温暖柔软，完全不像灵体时的虚幻触感。
“祁天，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白璃的眼神异常认真，“关于我记忆恢复后想起的事...“
后门被猛地推开，林玥的声音传来：“祁天！苏姐煮了姜茶，你要不要...“她的话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白璃，“白璃？！“
接下来的场面一片混乱。苏清雨打翻了茶壶，张清远直接捏碎了茶杯，林玥则冲上前一把抱住白璃，又哭又笑。祁天站在一旁，既欣慰又有些莫名的失落——白璃刚才要说什么？
......
夜深了，雨还在下。团队成员各自离去，白璃因为实体时间有限，回到了玉扣中休息。祁天独自留在文化中心整理资料，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
他打开电脑，查看长白山的天气预告。下周三满月夜，天池地区预计晴朗，气温零下五度——对六月来说异常寒冷。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长白山天池现不明生物，专家称或为大型鱼类》。祁天点开新闻，模糊的照片上，天池水面露出一段青黑色的脊背，不像任何已知的水生生物。
他正想仔细阅读，电脑突然黑屏，然后自动重启。当屏幕再次亮起时，显示的不再是浏览器，而是一幅奇怪的画面——一只巨大的兽眼，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盯着他。
祁天猛地后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画面一闪而过，电脑恢复正常，仿佛刚才只是幻觉。但祁天知道那不是幻觉，他太熟悉那双眼睛了——黄浦江上，从血门中伸出的兽爪主人。
“梼杌...“他喃喃自语。
胸前的玉扣突然发烫，白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它逃出来了...天界之扉的封印松动了。」
祁天迅速拨通张清远的电话：“道长，情况有变。我们可能等不到下周三了。“
电话那头，张清远的声音异常严肃：“我也正想联系你。龙虎山刚刚传来消息，二十四节气的守护阵法出现异常，尤其是夏至、冬至、春分、秋分四个关键节点。“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张清远深吸一口气，“天界之扉正在加速开启。祁天，我们必须立刻集齐五位传人，否则就来不及了。“
挂断电话，祁天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夜空中的云层散开，露出一轮将圆的月亮。玻璃窗反射出他的身影，以及站在他身后的白璃——她又实体化了，这次穿着现代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都市女孩。
“我听到了。“她轻声说，“梼杌只是开始，如果天界之扉完全打开...“
祁天转身面对她：“我们该怎么做？“
白璃走到他面前，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握住他的手：“找到金雪梅，集齐五位传人。然后...“她抬头直视祁天的眼睛，“举行天扉大祭，那是守门人独有的仪式。“
“可我不会什么仪式啊。“
“你会。“白璃微笑，“当你握扇的手握住五位传人的手时，记忆自会苏醒。“
祁天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握着手，白璃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真实得令人心颤。他想起了什么：“你刚才...在雨里要告诉我什么事？“
白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松开他的手：“等从天池回来再说吧。现在...“她指向电脑屏幕，“梼杌正在寻找天界之扉的碎片，我们必须赶在它前面找到金雪梅。“
祁天点点头，压下心中的疑问。他拿出手机，开始订最早一班飞往长白山的机票。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月光下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影子掠过云层，但转瞬即逝。
玉扣在胸前微微震动，白璃的声音轻轻响起：「记住，扇即天地，不在一形一物...」
祁天摸了摸白扇，这把曾经神异的折扇现在安静地躺在抽屉里，但他知道，真正的扇艺从来不在器物本身，而在执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