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5章 聊闲话向导说革命 谈国事众人议红军
汽车继续前行,在滨江的长江边花了一笔大钱,雇了两条大船,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两辆汽车和武器渡过长江,经过九江时,二赖子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酒店大吃了一顿。
回到汽车上时,赵炼石还在回味那大闸蟹的滋味:“要说那大闸蟹,还真是又大又肥,又鲜又甜,真过瘾!”
龙雅静说:“我只听说安徽的大闸蟹很有名,没想到江西的大闸蟹也很不错。”
二赖子道:“螃蟹哪里没有,我们那里也有螃蟹,听说我们洞庭湖的螃蟹就很不错,我老家也有螃蟹,只是很小,而且我们没有吃螃蟹的习惯,觉得一把壳,没什么可吃的,今天一吃,还真是别有滋味。”
赵炼石说:“要不是小鬼子祸害我们,搞得战乱不已,民不聊生,我定要吃尽天下美食。”
廖伟东道:“算了吧,天下美食多了去了,你吃得过来?恐怕你什么事都不干也吃不过来。”
赵炼石笑道:“也是,我这是许久没有吃到好东西,过过嘴巴瘾。”
二赖子道:“回到了汨罗,我们汨罗的好东西尽你吃,让你吃个够。”
赵炼石道:“那行,到时可别说我好吃。”
二赖子说:“不说不说。”
姚梦琪说:“哥,江西离汨罗应该不远了吧?”
二赖子问向导:“嗲嗲(爷爷),这里离平江还有多远?”
因为一进江西,尚进先就不熟悉路了,二赖子重新请了个向导,向导声称自己去过湖南知道走哪里最近,二赖子就请了他带路,二赖子归心似箭,请向导为的是少走冤枉路。
向导是个老人,他吧嗒着烟袋,不紧不慢地说道:“已经不远了,我们已经过了修水,只是前面都是山路,不太好走。”
二赖子道:“到了平江离汨罗就不远了,慢一点也没关系。”
向导打开了话匣子,就说:“要说你们湖南的平江,还真是个好地方,早年间我收荒货时常去平江,跑遍了平江的山山水水,那里的景致真好,吸一口气都是甜的。”
二赖子笑道:“我看你们修水县也很不错。”
“那是。”老人将烟袋锅在车邦磕了磕,又装上一袋烟,点上吧嗒了几口,又说道:“我们修水山清水秀不说,还是红军的革命根据地。”
二赖子道:“红军的革命根据地?”
老人放低声音说:“红军闹秋收起义,就是从我们修水开始的,还是你们湖南的毛润之指挥的。”。
二赖子笑道:“你不必小心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说什么都可以的。”
老人说:“在外面是不敢随便说这些事情的,搞得不好要坐牢。”
二赖子奇道:“这么严重?”
吕弘阳说:“秋收起义我知道,是共产党发动的,在国民政府眼里就是造反,当然不能随便说。”
二赖子不屑地说:“造反有什么了不起,该造反就要造反。”
欧阳昱笑道:“这要看造什么反,造谁的反,造国民政府的反蒋委员长当然不高兴。”
二赖子道:“国民政府做了对不起国家民众的事就反得,我们反军营是不是造反?我就造了,看他怎么的!”
吕弘阳笑道:“也就是你,胆大包天。”
二赖子道:“逼到那个份上,不反行吗?不反你就等死!”
大家都说:“也是。”
廖伟东道:“什么也是,就是,碰到马弘毅那个畜生,如果不是赖子当机立断,如果我们老老实实,他不把我们整死才怪。”
二赖子不知道毛润之是谁,就问:“毛润之是谁?”
老人说:“你们湖南的毛润之你都不知道?在我们江西,谁不知道毛委员,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闹秋收起义成立了红军,在井冈山打土豪分田地,为的是让我们穷苦老百姓不受欺压过上好日子。”
吕弘阳道:“就是毛泽东,毛泽东字润之,很多人私下里都叫他润之,现在是共产党的首脑,这个人本事大得很,会写文章会写诗,又很会打仗,可以说是个天才的战略家和军事家,不说他在反围剿中的杰出表现,就拿红军长征四渡赤水那几场神出鬼没的战役,就连薛岳将军也吃过亏,对毛泽东的军事才能国军的许多将领都赞不绝口。我在黄埔军校的时候听过毛泽东的演讲,他往台上一站,那气质,那气魄,那口才,就是大家风范,他的演讲精彩极了,毛泽东引经据典,纵论天下,滔滔不绝,说得我们是心服口服。”
二赖子说:“他是哪个军校毕业的?”
吕弘阳笑道:“他哪个军校也没上,听说还只是个中专生,所以我说他是天才的战略家、军事家。”
二赖子惊道:“这么有名,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一下。”
吕弘阳道:“要是从前,你不当红军就不一定能看到他,但现在国共合作了,你也许可以专程去延安看他,他很平易很和蔼的,不像我们的委员长,一副作古正经的样子。”
二赖子愤愤道:“莫提他,一提他我就有气,不说他消极抗日,也不说他淞沪会战瞎指挥,就拿这次保卫南京的战役来说,明知道南京守不住却还要让人去送死,这不是祸国殃民吗?”
吕弘阳提醒道:“你在这里说说不要紧,可别到处乱说,需防隔墙有耳!”
二赖子道:“为什么不能说?我就要说,我们的蒋委员长心胸狭窄得很,比针眼还小。”
一席话说得吕弘阳胆战心惊,连连道:“你快莫说了,要是被军统的人知道了就不得了!”
二赖子望着众人,说道:“我们这里谁是军统的?站出来,你,你,还是你?”
众人都说不是。
二赖子笑道:“我们兄弟之间说说知心话,我相信没有人会出卖我的。”
莫若雨劝道:“我们是不会有人出卖你,你在这里说说也不要紧,在别处还是不说为好。”
二赖子瘪了瘪嘴,说道:“怕他个卵!”
莫若雨见二赖子说粗鄙话,脸红了,不高兴地说:“你呀,就是个赖子!”
二赖子笑道:“你才知道啊,赖子赖,赖芥菜,芥菜烧成灰,赖子变乌龟,乌龟哐几哐,赖子变黄鳝,黄鳝扭几扭,赖子变泥鳅,泥鳅进了洞,赖子冒卵用。我就是个冒用的人。”
龙雅静笑道:“你这个赖子,赖得还一套一套的。”
欧阳昱说:“你冒卵用那我们更冒用。”
二赖子道:“行了,我们不说那个委员长,也莫说我,还是说红军吧,大家都说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二赖子虽然当了几天红军,但说到底还是不太了解红军,以至于因为与钱队长产生了点意见就赌气开了小差。
他参加国军是为了打小鬼子,国军中也有非常多的坚定抗日分子,但现在他对国民政府、对蒋介石非常失望,尤其是觉得蒋介石目光短浅,心胸狭窄,这次马弘毅整他说他亲共,说明蒋介石在面临大敌时还与共产党离心离德,这样的人主政,又如何能领导好国民政府?让这样的领袖来领导全国人民抗战,能否取得胜利是一个问题。
而他在明顶山的时候就听说八路军一到山西就在平型关打了一个大胜仗,后来又听说八路军还炸了阳明堡小鬼子的机场,炸毁了24架飞机,那时他就很后悔自己开小差离开了红军,他要是不离开,或许也能参加这些战斗。
参加那样的战斗痛痛快快地杀小鬼子,岂不是酣畅淋漓。
虽然现在他也杀了不少小鬼子,但在明顶山,在石门,在南京城,国军却一败再败,令他觉得窝囊憋屈,就觉得国军太差劲了。
因为对国军不满,就觉得国民政府在大敌当前还搞“兄弟阋于墙”,不能让全民族形成强大的凝聚力,让小鬼子坐收渔翁之利,太不应该了。
他想,有朝一日一定要参加红军。
吕弘阳说:“你最好还是少沾政治的边,虽然现在国共合作了,但涉及到政治还是离远一点好。”
赵炼石说:“我大老粗一个,对红军也不了解,只知道为了抗日又走到了一起。”
二赖子道:“我不是要沾政治的边,我们现在打小鬼子,难免会接触到各种抗战力量,因此,了解了解还是有好处的,这样,我们内部就不至于产生矛盾。”
这时在一边还在抽烟的向导插言说:“其实你们平江起义出来的军队就是红军,他们起义后组成了红五军。”
二赖子说:“这你也知道?”
向导说:“我家就在井冈山,当然知道。”
廖伟东说:“我只知道当年的红军被国民政府改编成了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又叫第18集团军,听说江南的红军正在被改编成新四军。”
二赖子道:“你还知道什么?”
廖伟东笑道:“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向导说:“红军在我们江西闹革命,我们老百姓是坚决支持的,因为这是一支为我们老百姓谋幸福的队伍,红军在江西打土豪分田地,让我们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可是国军发动了五次大围剿。”
二赖子觉得红军打土豪分田地英明至极,这不但解决了农民的生存问题,也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的生产力。
向导说:“说到打土豪分田地,开始我们谁也不相信这是真的,那些土豪劣绅平时在我们面前威风惯了,老百姓谁有胆量敢去斗争他们?要是红军走了这些恶霸事后算账还得了?所以谁也不愿意出头。红军打土豪,我们在后面跟着看热闹,打了土豪分财物时,我们都不敢拿,后来红军走家串户发动我们,说只有斗倒了土豪劣绅,穷苦人才能翻身,才能有好日子过。他们还向我们了解那些土豪劣绅的罪恶,组织我们开斗争会公审,让我们上台去诉苦,揭发土豪劣绅的罪恶。我们农民谁没有受过土豪劣绅的欺压?既然有红军为我们做主,我们一下就打消了顾虑,也就敢斗争那些土豪劣绅了。我们给平时欺压我们的土豪劣绅戴上高帽子,在高帽子上写上恶霸或劣绅某某某的字样,打着红旗,前后簇拥着一大群人,敲锣打鼓,用绳子拴着他们游乡,再分他们的财产我们也敢拿了,看到那些往常欺压我们的土豪劣绅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那时候我们真是扬眉吐气。”
吕弘阳说:“这不是在财主和农民之间制造矛盾制造仇恨吗?这会打乱农村正常安定的社会秩序的,太过分了,我觉得这种搞法有问题。”
吕弘阳家如果从财力上划分,有田土三百多石,比二赖子家还有钱,当属大地主一类,他的父亲平时性格很霸道,在乡下说一不二,甚至还打过人,如果闹土地革命,那他们家肯定首当其冲,因此,他很反对农民的这种行为。
“一点也不过分!”向导又一次磕了磕烟袋,大声地说,“我们农民眼睛是雪亮的,谁个好,谁个劣一清二楚,我们只斗争那些平时欺压我们的土豪劣绅,罪大恶极犯有人命的苏维埃政府还要枪毙呢!我们那里的一个大恶霸就被枪毙了,他平时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他家里养了十几个跟班,开口就骂,动手就打,还杀了好几个他不喜欢的人,就连叫花子去他家讨饭他都杀,你说,惩办这样的人过不过分?我看一点也不过分。至于那些好的乡绅,我们就不斗争他们,只是分了他们的田地。”
二赖子说:“如果从财产上来划分,我家只怕也是地主,我家的田地都是祖辈积攒下来的,我家就那么几口人,根本要不了那么多田地,而且,我们家除了我父亲偶尔种种地,没有人种地,但我们家吃穿不愁,这种现象我就觉得不平等,我就觉得分地主的田地是应该的。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业人口占绝大多数,农民的土地问题是个重要问题,这个问题政府就应该很好地重视起来,唐代均田,故有贞观、开元之治;明初抑制豪强,因而国富民殷,吕大哥你说斗争土豪劣绅和分地主的田地会造成社会的不安定,我看土地集中在大地主大官僚手中,农民流离失所,生产力遭到破坏,社会才会不安定。宋朝的时候,我们湖南洞庭湖的钟相和杨幺发动了一次农民起义,钟相等人就宣称: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明代李自成以‘均田免粮’号召农民起义;清朝太平军制定了《天朝田亩制度》,这些都说明农民迫切需要土地,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所以我说红军打土豪分田分地为老百姓谋幸福英明至极,这样的军队老百姓不拥护才怪。”
向导伸出大拇指夸赞说:“长官你好有学问啊,你这么一说简直说到我们农民心里去了。”
二赖子笑道:“不是我有什么学问,我是实话实说。”
又说:“嗲嗲,你不要叫我长官长官的,就叫我二赖子或赖子,我的兄弟姐妹都是这么叫的,我听着顺耳。”
向导笑道:“我真的可以这么叫?”
二赖子笑道:“当然可以,要不,你叫一声试试看?”
向导果真叫了一声:“二赖子。”
二赖子也很响亮很夸张地应了一声“呃!”
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平江与汨罗毗邻,但二赖子没去过平江,听向导说平江很好,到了平江,二赖子就留意起平江的景色来。
汽车一进平江,风景迥异,车道盘旋狭窄,时而平坦,时而陡峭,时而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涧,尤其是转弯的时候,感觉到车轮都悬空了,莫若雨和龙雅静惶惶然,提心吊胆的不时尖叫。
二赖子就叫车开慢一点。
走在这颠簸的山路上,二赖子时时变换着感觉。
时令已是严冬,但看葱郁的树木,丛生的灌木,过人的茅草,二赖子丝毫也没有破败的感觉。
有时候,汽车爬上山巅,阳光下就见云雾缭绕,云蒸霞蔚,景色十分瑰丽。
这时候,二赖子就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又见那群山起伏,峰峦竞秀,沟壑纵横,如切如割,就像老人脸上饱经风霜的皱纹,竟令二赖子有了一种沧桑感。
平江县城并不大,只有一条曲直街道,二赖子他们到达的时候只是在那里吃了午饭,原本想去凭吊一下平江起义的旧址,但听向导说那里没什么可看的,现在设了学校,又考虑到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一路颠簸,大家都很疲劳,就打消了主意,吃完饭继续往汨罗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