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画符被判妨碍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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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少女与海

许多年前,东京湾还是一片并不发达的小渔村。

这里的居民世代都生存在当地财阀的剥削下。

其中最大的财阀便是同时主导贸易与祭祀的佐藤。

此刻的佐藤如日中天,任谁也想不到诅咒与厄运即将降临。

而一切的开始,都要从佐藤家的千金与那位神秘青年相见时说起...

佐藤奈第一次见到海,是在惊蛰过后的滩涂上。

咸涩海风卷起青年鸦青色的羽织下摆,他正弯腰指导渔民改良定置网。

当那双比浪尖更湛蓝的瞳孔望过来时,少女怀中的《枕草子》啪嗒掉在潮湿的礁石间。

“小心硌脚。”

青年捡起书册,指腹抹去封皮上的藤壶碎屑。

佐藤奈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好似那常年浸泡在海水里的贝壳内壁。

这个自称“海”的异乡人,带着满船发光的深海珍珠来到渔村。

他教村民用铜丝编织防腐蚀的渔网,在望潮穴养殖牡蛎,甚至预言了三日后那场让老渔民都措手不及的春潮。

“是潮汐表。”当佐藤奈躲在障子门后偷听父亲与海的对话时,青年突然转向她藏身的方向,“东京水产讲习所最新刊印的知识。”

他解下腰间羊皮卷,海浪纹样的火漆在烛光下流转。

佐藤家主眯起眼睛:“听说你引荐了京都的大人物来村里投资?”

“尊敬的家主大人,请相信我,他们能为居民最少带来三倍于鲜鱼的利润。”

海的声音像月下涌动的暗流:“而您所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令嫒所绘制的一张渔场图罢了,我亲眼目睹过她的画作,那绝对是连京都的教授都会赞不绝口的佳作。“

佐藤家主捏着烟管的手顿了顿。

佐藤奈捂住狂跳的心口,海藻般蜷曲的长发垂落在绘有浪花纹样的和服上。

自出生起就被禁锢在《女诫》与祭祀舞中的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被郑重其事地提起。

梅雨淅沥的黄昏,佐藤奈在藏书阁发现了泛黄的手札。

她颤抖的指尖抚过虫蛀的字迹。

那些被家族与居民们歌颂了数百年的“海娶亲“仪式,不过是把少女绑在刻满咒文的礁石上献祭。

残忍的真相让她第一次对一直以来所进行的祭祀产生了抵触。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否是对的,可她却在手札的最后一页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待到她成年的那天,便是她成为祭品的时刻。

而她距离成年也越来越近了。

潮湿的空气中突然泛起血腥气,父亲正站在槅扇投下的阴影里。

“你以为那个来历不明的异乡人真是为了渔业改良?”

家主枯枝般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他看你的眼神,就和那些肮脏龌龊的混蛋看游女的眼神一模一样!”

无论海为这个村子做了多少事,他始终无法得到平等的对待。

就好似他那碧蓝的眸子与金灿灿的头发般,无论过去多久,也无法融入黑色之中。

暴雨拍打着菱纹窗棂。

佐藤奈在雷声中奔向海岸,海的气息缠绕着咸涩的雨滴。

青年脱下阵羽织裹住她发抖的身子,后颈的皮肤在闪电中泛起珍珠母的光泽——那里生长着细密的鳞片。

两个孤独的灵魂于此刻紧紧相拥。

少女的哀求是那般惹人心痛。

“海,带我逃走吧。”

而少年温凉的唇便是他给予少女的答案。

浪涛声中,佐藤奈将嵌着泪滴状珍珠的贝壳项链塞进他掌心。

他们约定将于成年礼当晚永远逃离这座不值得怀念的“囚笼”。

私奔当夜,磷火般的灯笼照亮整片海滩。

佐藤奈的白色足袋陷在潮湿的沙粒中,海草编织的嫁衣被咸腥的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当小舟即将越过防波堤时,她看见父亲举着火把站在最高的礁石上,身后是全村渔民。

“玷污海神的新娘,要受磔刑!”

浸透鱼油的麻绳勒住海的胸膛,铁链缠绕着他坠入漆黑的海底。

佐藤奈的尖叫声中,整片海域突然翻涌起血色的浪。

渔民们惊恐地发现,那些锁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青年被撕裂的皮肤下露出闪烁珠光的骸骨。

“奈,快走...”

海最后的呼唤消散在浪涛里。

可少女最终却还是未能逃过悲剧。

佐藤家主认为赤潮的到来是因为青年的行为惹怒了海洋,于是他当即将女儿拖向岸边,以残忍而又强硬的方式,完成了祭祀。

次年惊蛰,第一缕带着铁锈味的赤潮漫上海滩时,佐藤宅邸传来了家主的惨叫。

侍女发现老爷瘫坐在满地海藻中间,和服下摆鼓动着诡异的凸起。

当医师用剪刀剪开衣物,数十只青灰色的蟹钳刺破皮肤。

更可怕的是他的头颅——原本该是耳朵的位置生长着不断开合的牡蛎壳,每次张合都吐出带着珍珠的泡沫。

“是海的新娘来索命了!”

渔民们对着宅邸指指点点。每个满月之夜,都能看见佐藤奈穿着湿透的白无垢在回廊游荡,发间缀满荧光的深海珍珠。

她走过的地方,墙壁会渗出腥咸的液体,梁柱缝隙钻出扭动的管虫。

又是新的一年献祭仪式当天,第七任佐藤家主在众目睽睽下遭到诅咒。

当时他正在主持献祭仪式,刚把绑着少女的绳索系上礁石,突然发出溺水般的呛咳。

无数半透明的虾蛄从喉管涌出,青灰色的皮肤像泡胀的羊皮纸般剥落。

当赤潮退去时,只留下嵌在珊瑚丛中的半颗头颅,眼窝里塞满了珍珠。

从此每逢立夏,东京湾就会出现绵延数十里的血色海水。

渔船的螺旋桨总会绞上缠绕珍珠项链的骸骨,有醉汉声称在雾中看见穿着羽织的金发青年,他湛蓝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佐藤家代代相传的诅咒。

......

“这些...都是...我们的罪啊...”

佐藤梁的双眼缓缓闭上,再无任何生机,身体瞬间化作腥臭的海水消散在原地。

可此间天地却并未就此崩塌。

大诡可没这么容易被杀死。

被杀死的仅仅只是作为佐藤梁的个体罢了。

真正的大诡可并不是他。

而是佐藤家主这个仅存于概念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