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好看吗?
皇城,玉霄宫。
当初看小说时,何书墨记得书中对玉霄宫的形容是“雕梁画栋,极尽奢靡”。
当时他一眼带过,不以为意,直到现在真的踏入此地,才明白那八个字的含金量。
外界与黄金等价的玄青石,在玉霄宫,只配被当做踩在脚下的地砖。
道路两旁,莫说亭台楼阁,就是路边种的小花小草,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随便一扇门都是上等的金丝檀木,门把手更是清一色的金镶玉。
京城布行里,号称“金丝银线”的蜀锦,在玉霄宫不过是宫女的衣着。
这就是女反派的日常生活吗?
简直壕无人性。
穿越数座长廊,接引太监将何书墨带至一座大殿门外。
“何押司,烦您在此地稍等,娘娘正与侍郎大人相商,一会便轮到您了。”
“多谢公公。”
“咱家告辞。”
“您慢走。”
送走了慈眉善目的老太监,何书墨才有空琢磨起老太监嘴里的信息。
“娘娘正与侍郎大人相商”,这位“侍郎大人”,是哪位侍郎?难道是即将身陷《兵甲失窃案》的“兵部侍郎”?
何书墨看向殿外俏立的貌美女侍,笑道:“敢问姐姐,之前进去的,可是兵部侍郎张权,张大人?”
女侍不苟言笑:“奴婢不知。”
何书墨再次发动钞能力,一张银票悄无声息地递到女侍手心。
“下官头一次进宫,没什么准备,一点家乡特产孝敬姐姐,还望姐姐给下官解惑。”
这一次,女侍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何书墨眨了眨眼。
何书墨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确实是兵部侍郎张权!
如果是张权的话,形势应该很明朗了。
由厉悠然转述的《兵甲失窃案》,顺利引起厉贵妃的关注,乃至于堂堂兵部侍郎,竟比他这位小小押司,还要早到玉霄宫中。
……
门外无话,殿内安静如斯,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
何书墨对玉霄宫很感兴趣,但不敢乱动,谁知道殿外的女侍们会不会给贵妃打小报告。
传言女反派喜怒无常,一点错漏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等了不知多久,殿门终于打开。
一位清瘦老者从殿内走出。
他身高不高,微微驼背,却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官服。官服红色为主,金色为辅,上绣仙鹤,正是三品制式!
此人定是兵部侍郎张权!
原书中,那个贪墨兵甲,被魏党捉住把柄,进而导致贵妃折将,“何押司”被迫自杀的罪魁祸首。
“下官拜见侍郎大人。”
何书墨按照官场礼数,向张权打招呼。
但张权没有回应,只是用余光瞥了何书墨一眼,便不再关注。步履如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何书墨注意到,张权脸色极其阴沉,想必是心情极差。
“何押司,娘娘请您进去。”
大殿内,一位女侍对殿外候着的何书墨道。
未等何书墨回话,兵部侍郎张权陡然回头,眼神惊异地看着他。
“你就是兵器堂押司?”
何书墨继续恭敬拱手:“回侍郎,正是下官。”
张权定定地凝视,双眸阴狠如狼,好似要吃人一般。
但从其嘴中,说出的却是夸赞的话:“好啊,果真是少年英才。娘娘手下有你这样的良将,我大楚当兴。”
何书墨对张权的态度并不意外。
在《兵甲失窃案》中,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利益受损,那必然是张权。
无论是魏党领头,还是他何书墨告发,张权曾经吃下去的利益,一定都得吐出来。
不过是吐给谁的区别而已。
“大人折煞下官了,都是为娘娘做事。”
何书墨维持拱手的姿势,但语气却没太多恭敬。
他为了自保,如今已经将张权得罪死了,再多恭敬也化不开那消失的一仓库兵甲。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卑不亢。
他愿意给女反派当“狗”,是因为他不“仗人势”就得“被迫自缢”。
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爱好。
“年轻人,伶牙俐齿,好自为之。”
张权甩手,转身离去。
“何押司,请吧。”
殿内女侍再度对何书墨发出邀请。
“麻烦姐姐带路。”
随着殿门再度关闭,何书墨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前的阳光下。
殿内的装潢以雅致为主。
琴棋书画样样不缺。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幽香,高雅脱俗,不知是何种香料或是植物的。
在女侍的带领下,何书墨走过两道门帘,终于进入一间放置些许书卷的小厅。
小厅正中,摆着一张桌案。
案上铺着一张宣纸,上书“大好河”三个字。
一位宫服女子立于案后,青丝如瀑,玉手持笔,缓缓写下最后一个“山”字。
何书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字上。
《皇权之下》对厉元淑的形容是:素雅宫裙,神颜似仙,清冷孤傲,风华绝代。
何书墨没有作者的文采,此刻,如果让他来形容厉元淑的外貌。
那他的评价是:贵妃娘娘绝不可能是大反派,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好看吗?”
清雅空灵的女声传到何书墨耳中。
此时的厉元淑已然收笔,一双威严凤眸,打量着第一次来小厅的“不速之客”。
何书墨陡然回过神来,大脑飞速思考。
按照小说的设定,厉元淑的性格喜怒无常,故而被百官称之为“妖妃”。
但根据何书墨读者视角总结的规律。
女反派的“无常”,往往与“厌蠢症”有关。
她十八岁进宫,只用五年便能与魏相分庭抗礼,自然不可能是庸才。
许多时候,是有些官员人赃并获,还要自以为聪明,死撑着不承认,故而常常引起女反派的“喜怒无常”。
换句话说,在她面前,只要假设她什么都知道,别自作聪明,就大概率不会触发她的“厌蠢症”。
“好看。”何书墨如实回答。
“本宫问的是字。”厉元淑淡淡道。
她神色冷淡,语气如常,听不出喜怒。
寻常人一般会回答“我说的也是字”,并自以为“高情商”。
但何书墨不打算耍小聪明,那样只会触发女反派的“厌蠢症”。
因此当即请罪道:
“回娘娘的话,罪臣曾听闻一个传言,说:天下美色共一石,厉家小女独占八斗。彼时,罪臣只以为是文人惯用的夸张手法,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但刚才,罪臣第一次进宫,第一次见到娘娘,三魂六魄顿失一半。此时此刻,终于明白,百姓嘴里无虚言的道理。”
“罪臣刚才无心关注字迹,答不上娘娘的话,请娘娘责罚。”
何书墨说完,小厅内安静无比。
一旁静立的女侍嘴角抽搐。
她常年侍奉贵妃,见过的官员数不胜数。
但像今天这位,以退为进,将马屁拍的如此丝滑,还真是头一回。
“寒酥。”
“奴婢在。”
“将本宫的字拿去给这位‘罪臣’瞧瞧。”
“是。”
她调侃我了。
说明心情还不错。
我暂时过关了。
何书墨松了口气。
方才那番话,他也是顶着巨大压力才敢说的。
背后的内衬现在还湿着呢。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当真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