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终烬书

惊蛰的雨凝成星砂时，苏云苓的银发已缠上那朵绽开的甘草花。花瓣间垂落的露珠裹着青铜碎屑，每一滴都映着七十六世轮回的碎片——少年九溟跪在时空裂隙中剜心的画面、巫咸祭坛坍缩时飞溅的星火、棺椁焚尽的灰烬里蜷缩的残识……最终凝成她掌心一枚冰凉的青铜钥匙。

“阿姐…该落子了……“

执伞少年的虚影在花蕊中坍缩，露出内里封存的半卷婚书。苏云苓的银发绞碎伞骨时，青铜茧丝突然勒入她颈侧星纹——纹路深处浮出初代噬心蛊的初啼，混着九溟血泪的呜咽刺破死寂：“癸卯年惊蛰…饲蛊成…当归始……“

药王谷地脉轰然炸裂，暴长的甘草根系突然化作青铜镜阵。苏云苓在镜中望见终极真相：七岁的自己蹲在药圃，随手拔起一株野草掷向废渣篓。暗处窥视的九溟突然扑出，掌心被草茎割破的鲜血渗入土壤——那株被她丢弃的甘草，从此浸透了少年三百年的魂血。

“宁断轮回脉…不教惊蛰烬……“

巫咸大祝的残魂自镜片中渗出，枯指捏碎最近的青铜镜。苏云苓的蛊鳞突然逆生为茧，裹住飞溅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九溟剜骨的画面，青年跪在不同年岁的惊蛰雨中，将噬心蛊幼虫封入她的银针、药杵、妆奁……每一件器物都成了噬心茧的锚点。

第七十七具空棺自花蕊中浮起，棺内沉着的竟是苏云苓婴孩时的胎衣。她触及血渍斑驳的布料时，甘草花突然凋零——花瓣化作青铜钉刺入她七窍，钉身浮现九溟幼时誊写的药方：“惊蛰雨三合，噬心烬二钱，当归引……当归引……“

执伞少年的残魂在钉尖青光中凝实，琉璃瞳碎成星砂坠入苏云苓掌心。当砂粒触及初代噬心蛊的残骸时，所有青铜棺椁突然焚起银焰——火焰中浮出三百张糖纸，在惊蛰的风中拼成完整的婚书：

以三界为蛊皿，以千秋惊蛰为聘。噬心作茧，当归处……

最后半句被雨晕开，苏云苓的银发突然缠住九溟溃散的虚影。青年残破的指尖抚过她颈侧星纹，将最后一粒青铜砂按入自己心口：“当归处…在阿姐第一次唤我'痴儿'那日……“

雷光劈裂苍穹的刹那，苏云苓的窥天瞳骤然映出时光起点——七岁的九溟蜷在地窖，正将初代噬心蛊虫封入她的银针。虫翼震动的瞬间，少年突然抬头，溃烂的唇瓣绽开带血的微笑：

“阿姐…这次换你教我…最后一针'当归引'……“

银针穿透青铜茧的刹那，惊蛰的雨突然静止。苏云苓的银发绞碎噬心茧母株，星毒血顺着根系逆流三百年——药圃中那株被遗弃的甘草突然枯萎，根系深处浮出枚裹着糖衣的青铜茧。茧衣裂开的缝隙间，一缕未染血的银发随风缠上她的指尖。

雨幕尽头，执伞少年的轮廓渐次清晰。伞面翻转时泼落的星砂凝成句新谶，坠入她染血的掌心：

但求来世非局中子，长伴惊蛰试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