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木箱哭声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在子时时候汹涌来袭,强风掠过祖屋,发出猛烈的响声,林秋桐为了保护先人物品,林秋桐拿着一把强光手电筒,拉着丈夫,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祖屋的西厢房。
“天呀,这天气这么变化无常啊,是不是预示要发生一些大事啊?”
秋桐说完之后,丈夫打断她,并嘟囔起来,“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我们在祖屋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哦。”
当她踏入屋内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她瞠目结舌,屋顶已经坍塌了一大半,雨水裹挟着腐朽的木屑倾泻而下,雨水不仅冲洗了灰尘,也把危墙里面的东西一并冲刷出来。
在手电筒的光柱照射下,她的目光从那堵剥落的破墙上未曾移开过,“建业,这是什么呀?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啊。”
就在危墙那里,半截雕着并蒂莲的樟木箱赫然显露出来,一股浓烈的桐油味混合着尸骸所特有的酸腐气息扑鼻而来,令人作呕,秋桐捂住嘴巴,半响未敢开口说话。
“别管那些破木头了!”丈夫陈建业在她身后愤怒地吼叫着,但她仿若未闻,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樟木箱靠近。
当她终于来到箱子跟前,颤抖的手轻轻推开箱盖时,雷声轰炸刺耳,屋外骤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紫电,刹那间,雷光映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借着这短暂而强烈的光芒,她惊恐地发现,箱底那卷原本安静躺着的素白色缠足布竟然开始缓缓舒展出来,带着强烈的腐蚀味道,直冲脑门。
更为诡异的是,布匹上暗红色的抓痕像是有生命一般,开始缓缓蠕动起来,它们在闪电的明灭之间不断变换位置,似乎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
“见鬼了,好像你曾祖母的啊,快走啊,秋桐!”建业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滚滚而来的雷声无情地掩盖,惊魂的发现让他们措手不及。
秋桐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握住手电筒,对于一个基因专家,她从来也不信鬼神之说,但今晚的场景还是无法用科学解释,她艰难地将手机掏了出来,想要把这诡异的一幕记录下来。
当镜头缓缓对准那触目惊心的抓痕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凝固了,就在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那一整卷缠足布竟如同有生命的活蛇一般,突然间昂首挺立起来,向他们扑去。
秋桐被吓得把手机扔掉,随着手机掉落瞬间,照相机突然咔嚓一下,居然拍到缠足布上的第三道波浪纹,屏幕毫无征兆地猛地自动投影,在雨水夹着木屑的黑夜里,赫然地在他们眼前出现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中的场景让人不寒而栗,只见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少女,被沉重的铁链紧紧地锁在了祠堂的梁柱之下。
她那原本应该纤细秀美的双足,此刻却像是被包裹成了两个巨大的粽子一样,看得出这双足曾浸泡在一片殷红的血泊之中,而在画面的阴影处,一个头戴瓜皮帽的男人正悠然自得地擦拭着手中的烟枪,仔细看去,那男人的眉眼竟然和现任村支书周永福书桌上摆放的那张祖辈照片一模一样!
秋桐突然想起了父亲讲过他奶奶阿七的故事,故事发生在 1917年那个遥远的时代,冬天的屋檐角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冰锥,当时,年仅十二岁的阿七正被四个肥胖的恶婆子死死地按压在一张破旧的木凳之上。
当浸透了刺鼻药汁的裹脚布狠狠地缠上她那脆弱的足弓的瞬间,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犹如烧红的铁锥直直地捅进了她的天灵盖,让她几近昏厥过去。
“哑巴小丫头片子,还装死啊,快咬紧牙关!”伴随着一声低沉而凶狠的呵斥,领头的妇女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印上五指红痕,随之用一根粗糙且坚硬的麻绳,硬生生塞进阿七的口中。
那一刻,她只觉得牙嘴酸痛,而且喉咙一阵发紧,几乎无法呼吸,然而,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痛苦的还在后头。
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脚骨断裂发出的清脆响声,骨裂和叫喊声如同过年爆竹一样,响彻整个房间。
悲欢不尽相同也不相通,肥胖的领头妇女可管不得她死活,即使当年在她们幼小时候,也曾经憎恨过那些伤害她们大脚的人,如今她们也成为小姑娘的噩梦。
她指挥其余三人,用裹脚布把健康的大脚收紧,口中念念有词,那些咒语犹如魔音贯耳,不断冲击着阿七脆弱的神经:“只有疼痛深入骨髓、让人骨软筋酥,才能裹出完美无瑕的三寸金莲,讨好男人,不然你一个哑巴怎么嫁人……”
随着一层层的布匹紧紧缠绕上来,阿七感觉到自己的双脚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剧痛,健康大脚饱受摧残,汹涌澎湃的鲜血从她的喉头喷涌而出,混合着凄厉的惨叫声一同爆发出来。
思绪归来,秋桐捡起掉落的手机,此刻场景消失了,雨水也停了,但手中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起来,随着温度急剧上升,灼伤她的手掌,人体自然反应,还想接住手机,突然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她急忙伸手扶住身旁的墙垣才勉强站稳。
不过她的手机猛然坠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弹到她脚踝处,传来一阵犹如烈火灼烧般的剧烈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当她颤抖着卷起裤腿查看时,站在一旁的建业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三道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正从她的踝骨处缓缓向上蔓延开来,其形状和位置,竟然与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中新娘脚踝上的铁链勒痕一模一样!
“这该死的箱子绝对不能留!一定要把它烧掉!”建业怒不可遏地抄起一把铁锹,作势就要朝那个神秘的樟木箱狠狠砸去。
然而,就在他举起铁锹的一瞬间,樟木箱内突然传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婴啼声。那哭声时而飘忽不定,像是从遥远的地底深处钻出来的一般;时而又近在咫尺,像是从那尚未关闭的手机照片之中传来的。
更为诡异的是,原本包裹在樟木箱中的缠足布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抓痕,黑红色黏液从这些抓痕中渗透出来,慢慢地汇聚在箱底,最终形成了一个血红大写篆体“冤”字。
这时候又开始下起大暴雨,暴雨雷声中混入民国留声机的杂音,当她把耳朵贴近箱体,清晰听见女子用戏腔哭唱:“七月七,裹新衣,良人错配阴司籍……”
这段歌谣,秋桐想起妈妈也会唱,这段带着悲凉的音调,是在宗祠祭祀的盛典,烧放纸人,给尚未婚配的祖先唱的冥婚曲,另外秋桐妈妈还跟她说起过,在民国1918年,也就是曾祖母阿七缠足布长进皮肉的第1年,阿七在井边撞见父亲与账房先生密谈,并躲在天井的花瓶后面。
“周仁队长要的二十匹云锦,就记在祭祖开销里,另外,最近村里丢失的20名女娃娃,也是周大队长送给了他们,保证我们村子和宗祠稳定。”父亲将烟枪灰磕进井水里,并恶狠狠地跟账房先生说,“此事保密,不然井下面就是你的归宿。”
“当然,我做事,你放心!”
哐当,阿七听到这惊人秘密,在慌张中逃离,撞碎了花盆。
“是谁?”阿七父亲勃然大怒,转头一看,那个背影正是自己的女儿。
“是你的闺女,要不,杀了她!”帐房先生献计,想灭口偷听的阿七。
“罢了,除了死人不会说话,哑巴听了也一样,何况她还是我女儿。”阿七父亲说罢,便回到房间里,并吩咐账房先生去积善堂,给宗祠的祖先上些香火。
“救火啊!”
当夜,突发大火,锣鼓声和呼喊声想起,村里人全员出动,纷纷加入救火队伍中,火在人们的努力下终于灭了,但账房全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独留个痴傻儿子对着焦尸喊“金莲仙子显灵了”。
阿七父亲也冲冲赶来,面露难色,“果然死人和哑巴是不会走露风声的,愿金莲仙子保佑我们积善堂子孙千秋万代。”
阿七父亲感恩账房先生这么多年的付出,找来神婆给他们做丧事超度,阿七也偷偷跑来,看到那些焦尸,望着她父亲,疯狂地叫喊着,却无法说话表达,急着直冒冷汗。
丧事跟宗祠的祭祀同步开始,那首吓人《七月七》歌谣响起,秋桐猛地回到现实,只见黑夜里照片又出现,那个的新娘突然转头,溃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建业惊恐地发现唇语居然是:“秋桐,我等你...”
而新娘脚边那滩血泊里,正缓缓浮出周永福祖父的倒影。
“啊……”
“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建业也被惊醒了,抱着秋桐,在房间另一边,孩子小满也哭着敲门,他们开门,抱住小满,询问什么回事。
“妈妈,爸爸,我做噩梦了,那木箱会哭,梦见太婆婆变成鬼,来索命!”
建业惊恐地发现,原来三个做了同样的梦,此事蹊跷,建业不管秋桐的反对,执意找来神婆,去祖屋做一场法事。
“你们积善堂祖上造的孽,该清了。”
神婆叨叨絮絮,说完话后,并用她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符咒,把米撒在案前,香案上的三支红烛同时爆出灯花。她掀开樟木箱夹层,抓出把混着白发的香灰:“阿七的怨气附在缠足布上,这箱子是镇魂棺。”
祖屋的瓦片突然哗啦作响,木箱子传来裹小脚特有的趿拉声。
神婆将桃木钉拍在箱盖厉喝:“快走!北斗移位时,阴契要索替死鬼了!”
秋桐被建业拽出厢房那刻,回头望见缠足布从箱中直立如人形,布端垂落的血珠正拼出个“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