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银颅

青铜铃铛的余震在耳膜上撕开一道口子。我跪在铜鼓边缘，看着血月下的古墓方向——整座山体裂开狰狞巨口，三十米高的青铜树刺破地脉，枝桠上挂满风干的人皮鼓。

陈三水突然拽着我跳进青铜匣下的地缝。失重感持续了足足三秒，我们重重摔进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泛着诡异的银光，照亮洞顶倒悬的青铜鼎群。

“这不是地下水......“我呛了口水，舌尖传来金属腥甜，“是水银！“

陈三水扒住凸起的青铜链，墨玉扳指在暗河中泛起绿芒。借着微光，我看见河底沉着无数陶瓮，每个瓮口都伸出半截白骨手掌，指节扣着刻符咒的青铜钱。

“跟着光走！“前方突然传来空灵的女声。

一缕青磷火飘过水面，照亮岩壁上的栈道。我们刚爬上湿滑的石阶，下游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三十多个苗寨村民正机械地走入水银河，脖颈的青铜铃铛在水银腐蚀下腾起青烟。

“他们在献祭自己！“我想冲下去救人，却被陈三水死死按住。最后一个入水的阿嬷突然扭头，她腐烂的右手举起个东西：正是石阿公的人头骨碗。

人头骨碗沉入水银的刹那，整条暗河开始沸腾。那些陶瓮里的白骨手掌疯狂抓挠，青铜钱上的符咒逐个亮起。我们头顶的青铜鼎突然倾斜，粘稠的黑油倾泻而下。

“是尸膏！闭气！“陈三水把我推进岩缝。黑油遇水银即燃，幽蓝火舌瞬间吞没栈道。我隔着火焰看到骇人一幕——燃烧的村民正在融合，水银在他们体内凝结成骨骼，逐渐拼凑成三米高的青铜巨人。

巨人的胸腔里传出石阿公的笑声。它挥动水银凝结的手臂砸向岩壁，陈三水抽出伞兵刀劈开一处暗门：“进墓道！“

墓道墙壁布满抓痕，每隔十步就有一盏鲛人灯。我摸到灯座上的刻痕，突然认出这是工程兵专用的摩斯密码：“前方...爆破点？“

“我爸留下的！“陈三水颤抖着抚摸1983年的日期刻痕。我们转过拐角，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五具现代装束的干尸呈跪拜姿势，他们围着的青铜祭坛上，赫然摆放着与我们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

最年轻的干尸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陈三水：“儿啊......“

我浑身汗毛倒竖。那具干尸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与陈三水相同的墨玉扳指。陈三水却像被蛊惑般向前走去，直到干尸的指骨触到他眉心。

墓道突然剧烈震动。我背包里的青铜铃铛自动飞出，与祭坛上的铃铛碰撞出刺耳鸣响。五具干尸应声炸裂，飞溅的骨片中窜出成千上万只青铜尸蟞。

“脱衣服！“陈三水突然扯开我的外套。他咬破手指在外套内侧画符，甩出去时念咒：“阳火引路，诸邪退散！“

燃烧的外套形成火圈，尸蟞群在圈外焦躁盘旋。我趁机翻开干尸身旁的防水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画着青铜树解剖图，标注赫然是陈秋山的字迹：“血月现，铃舌归，尸王醒时必须摧毁青铜心......“

火圈突然黯淡。尸蟞群冲破屏障的瞬间，陈三水抓起祭坛上的青铜铃铛，两个铃铛对撞发出震波。尸蟞甲壳纷纷爆裂，但更多青铜巨人捶打墓道的轰鸣已近在咫尺。

我们冲进侧室时，陈三水的耳鼻开始渗血——连续使用青铜铃铛正在反噬。侧室中央的青铜棺椁突然开启，棺内涌出血色藤蔓缠住他的脚踝。我举起工兵铲要砍，却发现藤蔓中裹着一具新鲜女尸：正是昨夜给我们送米的苗女阿彩。

“砍......砍头......“阿彩的嘴唇机械开合，眼珠突然转向墓顶。我顺着她视线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数百具倒吊的活尸正在苏醒，他们关节处钉着的青铜钉，与石阿公尸傀身上的一模一样。

陈三水突然把墨玉扳指按进棺椁铭文凹槽。血色藤蔓急速收缩，露出棺底暗道。我们跳下去的瞬间，阿彩的头颅滚落在我脚边，她最后的口型分明在说：“小心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