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桃花酿里现龟甲
在青丘国那阴暗幽深的角落里，玄姬的私窖宛如一座神秘的迷宫，弥漫着浓郁的酒香。颜小江悠悠转醒，正是被这股醇厚的酒香勾了魂儿。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模样极为狼狈，活像一滩烂泥。头顶上方，悬着百来个陶土酒坛，这些酒坛犹如一个个沉默的卫士，整齐排列着。
每个坛口都封着浸过雄黄酒的符纸，那符纸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在昏暗的地窖中，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昨夜，为了躲避玄姬那如同鬼魅般的追杀，颜小江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这个地窖。此刻，半坛桃花酿正无情地浇在他的裤裆上，洇出一个形状可疑的水渍圈，散发着阵阵甜香。
“嗝——”一声响亮的酒嗝从他口中打出，酒气混着桃香猛地冲上鼻腔，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抬脚随意地踹翻了身旁的空坛。
那空坛咕噜噜地滚动，坛底“当啷”一声，滚出一块黑乎乎的物件。颜小江醉眼朦胧，就着窖顶漏下的那一缕微弱月光，凑近细看。只见那竟是半片龟甲，龟甲上裂纹纵横交错，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在那些裂纹之间，嵌着金粉小篆，仔细辨认，竟是“金鳞岂是池中物”几个字。“玄姬这婆娘，下酒菜都这么寒酸……”他嘟囔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
他醉醺醺地拎起龟甲，对着月光晃悠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孩童。突然，甲壳暴起一阵青光，那青光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地窖的一角。
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惊得梁上的老鼠“吱哇”乱叫，四处逃窜，整个地窖瞬间陷入一阵混乱。子时的梆子声，透过厚厚的地砖，沉闷地传来。
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种神秘的韵律。颜小江听到这声音，非但没有警醒，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他抱着酒坛，把它当成了小船，在酒泊里奋力划动，两腿像船桨一般，蹬出一圈圈涟漪。
他扯着嗓子大喊：“东海龙王来巡海咯！”随着他的动作，坛中残留的酒泼洒在龟甲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静止的金粉小篆竟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游动起来。
它们相互交织、缠绕，最终化作九条小龙，盘踞在甲面。九条小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的昂首摆尾，有的张牙舞爪。就在这时，最末一笔忽地翘起，如同一只手指，直直地指向窖门方向。
而此时，那里正传来玄姬裙摆扫过石阶的簌簌声，仿佛是命运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小耗子倒是会挑坟地。”玄姬那冰冷而又充满嘲讽的声音，如同利箭一般，射进地窖。她的丹蔻指甲轻轻叩在陶坛上，每叩一声，便有一个坛酒炸裂开来。
酒液四溅，酒香愈发浓烈。颜小江见状，心中一惊，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就势滚进酒泊，那酒泊宛如一片温暖的海洋，却也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他一边滚，一边将龟甲塞进裤腰，同时大声喊道：“别过来！我这泡了三天馊酒的裤衩，可比相柳毒涎还凶！”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窖中回荡，带着一丝颤抖，却也透着一股倔强。玄姬哪会被他的话吓住，她手中的鞭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卷住颜小江的脚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龟甲突然发烫，仿佛变成了一个炽热的火球。
颜小江吃痛，下意识地松手。那龟甲却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咔”地一声咬住他的拇指，甲缘的利齿瞬间刺破皮肉，鲜血缓缓流出。血珠顺着金篆纹路游走，在龟甲中央凝成一滴赤红琥珀。
令人震惊的是，琥珀内里竟封着一条三寸长的应龙残魂！那应龙残魂在琥珀中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松口！你属王八的啊！”颜小江甩着手，一边蹦跳，一边大声叫嚷。
可龟甲却越咬越紧，仿佛要将他的拇指咬断。玄姬看到这一幕，突然暴退三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她袖中的相柳虚影对着龟甲嘶吼，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愤怒，竟露出了惧色。
醉意混着血腥气涌上颜小江的心头，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幻象：百丈应龙盘踞在云海之上，那应龙身躯庞大，遮天蔽日。它的额间逆鳞缺失处，正嵌着颜小江怀中的青铜铃铛。
龙爪挥落时，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九重锁妖塔轰然崩塌。砖石飞溅，尘土弥漫，玄姬在废墟中尖叫，声音凄厉。她的裙下窜出九条狐尾，在烟尘中疯狂舞动。
“叮——”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青铜铃铛自主震响，声音悠扬而又神秘。龟甲应声脱落，掉落在地上。颜小江的指尖伤口已神奇地愈合，只留下一圈龙纹牙印，仿佛是这场奇妙经历的唯一见证。
玄姬瞅准时机，鞭子猛地一卷，卷住龟甲。就在这刹那，龟甲背的裂纹突然迸射金光，那金光耀眼夺目，瞬间将整个地窖照得雪亮，如同白昼一般。“难怪老乞丐说我是属蟑螂的……”颜小江贴着酒坛，小心翼翼地蠕动着。
他瞥见龟甲内侧刻满了锁妖塔密道图，那些线条错综复杂，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在最深处，标记着应龙逆鳞的纹样，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原来这劳什子塔是给我家祖龙修的坟？”他心中暗自思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与疑惑。
玄姬的追击脚步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鼠群绊住。那些老鼠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从四面八方涌来。颜小江见状，眼睛一亮，趁机撬开一个陈年酒坛。
酒坛开启，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将桃花酿倾入鼠洞，一边倒，一边说道：“鼠兄鼠弟，喝饱了记得打洞啊！”醉醺醺的老鼠们闻到酒香，纷纷排着队，摇摇晃晃地撞向玄姬的裙摆。
有几只甚至抱着她的绣鞋啃了起来，模样十分滑稽。“你们青丘的老鼠……嗝……都随主子爱啃脚！”颜小江趴在酒缸沿上，嗤笑着说道。他顺手将龟甲扣在脑门当头盔，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滑稽的小战士。
他大喊一声：“本王要骑龙踏云去也——”声音在酒窖中回荡，充满了豪情壮志，却又带着几分醉意。月过中天，银白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仿佛给世界披上了一层银纱。
此时，地窖顶盖轰然掀开，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昆仑剑客的青铜剑闪烁着寒光，劈裂了酒缸。酒缸破碎，酒液流淌一地。玄姬的九条狐尾在月光下狂舞，那狐尾如同九条灵动的蛇，在夜空中挥舞。
至少在颜小江那醉眼朦胧中，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他抱着龟甲，蜷缩在酒泊里，眼神迷离地看着那九道影子缠住剑光。尾尖金毛与锁妖塔图腾交织成网，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三只……六只……九只尾巴……”颜小江掰着龟甲，嘴里喃喃数数。突然，甲面的应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游入他的瞳孔。剧痛袭来，他的脑袋仿佛要炸裂一般。
在这剧痛袭来的刹那，他恍惚间看到了玄姬的真容。那张原本美艳动人的皮囊下，竟覆着一张布满蛇鳞的脸，狰狞恐怖，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龟甲从他掌心滑落，在酒液中沉沉浮浮。
此时，金篆小字已变成“风云际会浅水游”。而玄姬袖中的相柳残魂，正贪婪地舔舐着他滴落的血珠，仿佛那血珠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