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济南乙巳雪霁》

乙巳仲春，朔风忽作。余客济南三日，晨起推牖，满城素裹，如堕冰茧。趵突泉畔，雪霰纷扬，泉脉蒸腾，氤氲作青白气。石栏朱阁尽成玉雕，檐角垂冰若老僧入定。有老丈拄杖徐行，踏雪无痕，疑是谪仙偶驻。

暮色四合时，独往大明湖。残雪压枯荷，冰裂声如裂帛。昔日画舫皆冻泊，惟见孤凫啄开琉璃镜，衔走半片黄昏。洪楼教堂钟塔穿云，十字架顶积雪如冠，钟声撞碎琼瑶，簌簌落作梨花雨。

夜半雪霁，踏月访黑虎泉。青石兽首吐雾，凝成冰须丈余。忽闻琵琶声泠泠，寻至白雪楼前。一青衣女子抱阮独坐，弦上流泉与虎啸相和，雪月交光处，恍见李易安拂雪填词。

及归，见里巷众人持帚扫雪，灯笼映得雪地胭脂色。茶肆老妪煮泉烹茶，邀路人暖手。檐下冰锥渐融，滴答声里，春信已在雪泥中萌动。

晨起推窗，金陵客问余：济南经冬无雪，今岁何骤？余笑而不答。忽见趵突三股水涌雪沫，散作满天玉蝶，方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