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风骨成灰

西泠印社的日光灯管在青田石章上投下冷光。沈砚心用狼毫笔蘸取朱砂印泥，在《郑和航海图》的补全卷轴上钤下顾氏藏书印。印文触及图纸刹那，墨线突然晕染出放射性纹路。

“荣氏提供的补卷用墨不对。“她举起放大镜对准潮汐图，“永乐年间宫廷制墨要加麝香胶，紫外灯下该有金色反光。“镜片边缘映出顾承昀苍白的脸——他正用注射过止疼剂的手稳住拍卖槌。

并购方代表转动鎏金打火机，火苗舔舐图纸边缘：“沈总监不如关心顾总腰椎的骨转移灶？“烟灰落处显出一串瑞士账户，“他今早在瑞金医院拍的CT，骨密度扫描图可比这航海图精彩。“

顾承昀突然掀翻黄花梨条案，洪武年间的海防图卷轴滚落展开。他扯开西装后襟，腰椎手术疤痕贴着膏药：“我父亲二十年前修复这张图时，用的是从你祖父肋骨取出的象牙粉。“疤痕随呼吸起伏如浪，“现在你每呼吸一次，肺里的硅藻土都在提醒令尊盗捞南海沉船的罪证。“

沈砚心扶住摇摇欲坠的博古架，乾隆珐琅钟的报时声惊醒了怀中婴儿。胎脂味混着中药苦涩，她将孩子脚心按在航海图右下角——淡青色胎记与火漆印严丝合缝。

顾宅后厨的陶制药吊子咕嘟作响。沈砚心攥着泛黄的《顾氏验方》，将三钱血竭倒入沸腾的药汤。窗纱突然被夜风吹起，药方扉页的妊娠诊断书飘落火塘——1993年的字迹在火光中显现“先兆流产“字样。

“你换了我的安神药？“顾承昀撑着黄花梨拐杖撞开门，化疗后脱落的发丝粘在冷汗涔涔的额角，“这方子里有十倍的制川乌...“剧烈咳嗽震裂气管，血沫溅上她未愈的剖腹产伤口。

沈砚心扯开真丝睡衣，腹部蜈蚣状疤痕在蒸汽中泛红：“当年你父亲给我妈做肝移植手术，用的麻醉剂掺了曼陀罗花粉。“她将药渣泼在宣德炉里，青烟腾起组成分子式，“现在荣氏在给你的止痛泵加相同成分——“

婴儿监护器突然尖啸，两人冲进育婴房时，双胞胎的蚕丝被上洒满泛蓝的奶粉。沈砚心蘸取粉末在舌尖轻触，瞳孔骤缩：“这是盗墓贼用来保存尸身的硇砂！“

顾承昀砸碎清代琉璃窗，冷风灌入时露出藏在窗棂里的微型摄像头。三十年前的监控录像开始自动播放——沈母躺在手术台上，而顾父手中的麻醉剂瓶贴着荣氏商标。

外滩金融峰会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目眩。沈砚心将并购协议拍在鎏金演讲台上，产后虚汗浸透香云纱旗袍：“贵司提供的十五艘货轮，龙骨用的是唐代沉船的金丝楠木。“

她放出水下无人机拍摄的船底特写，年轮纹路在强光下投射出经纬度。顾承昀推开保镖冲上讲台，化疗留置针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这是天宝年间鉴真东渡的遣唐使船！“他扯开领带露出锁骨下静脉导管，“你们在货舱夹层走私的唐代镇魂镜，照出的可是荣氏洗钱路径？“

荣氏少东的鳄鱼皮鞋碾过协议扉页，钢制鞋尖抵住她肿胀的脚踝：“顾总不如看看实时监控？“宴会厅屏幕切换至新生儿监护室，双胞胎的保温箱正被推入CT扫描仪。

沈砚心抓起青铜爵砸向消防警报器，陈年酒液触发自动喷淋。她趁乱掀开波斯地毯，露出下面明代海防图的复刻砖雕：“万历年间抗倭炮台的位置，正好是贵司海外仓库坐标！“

台风裹挟暴雨击碎落地窗。顾承昀用身体护住婴儿背带，碎玻璃在西装后背划出十字血痕。他蘸取鲜血在砖雕上画出航路，与六百年前的倭寇侵袭路线完全重合。

仁济医院手术准备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沈砚心将肝脏移植同意书按在顾承昀胸口，产后的妊娠纹与他的手术疤痕重叠成网：“当年你父亲切左肝救我妈，现在我要捐右肝给你。“

顾承昀扯掉心电监护贴片，胶布撕脱处渗出血珠：“荣氏在等移植手术时做股权交割。“他掀开病号服，腹腔引流管随着呼吸摇晃，“我脊椎里的癌细胞，是他们注射的放射性石墨。“

手术刀突然抵住他肝区，沈砚心泪滴在寒刃上折射出冷光：“那就在癌细胞扩散前，把我肝叶上的良性肿瘤切给你。“她扯出颈间翡翠挂坠，暗格里藏着微型胶卷，“里面有荣氏在海外拍卖行洗钱的证据，足够换你进移植舱的优先权。“

警报声撕裂死寂。两人在混乱中看到监控画面——双胞胎的婴儿车正被推向焚烧炉。顾承昀拔掉镇痛泵冲出门，血脚印沿着医院长廊拖出断断续续的航路图，与郑和船队的航线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