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余生炊烟

拆迁废墟上支起帆布棚，沈砚心用断柄铁勺搅动新熬的骨汤。顾承昀拖着化疗后的病体，将“顾记馄饨“的木板招牌挂在竹竿上，钉子穿透病历本——那是他偷偷出院时撕下的最后三页。

“火候过了。“他伸手调小煤气灶，手背留置针擦过她烫伤的腕。沈砚心突然攥住他颤抖的指尖：“这双手签过多少卖身契？“指甲掐进他虎口的墨渍，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并购案编号。

顾承昀抽回手，将抗癌药粉倒进汤锅：“现在只签你的菜单。“白瓷碗底映出他咯在帕子里的血丝，像签不完的违约条款。

菜场鱼贩甩来死鱼：“顾老板还欠着三月鱼鳔钱！“沈砚心刚要摸婚戒抵债，顾承昀已摘下助听器塞进对方手里：“进口货，够买活虾了。“

深夜，他跪在潮湿的后巷洗鱼鳔。沈砚心举着煤油灯照见他脖颈的放疗灼痕：“当年并购案上亿资金...“她踢翻铝盆，“现在连鱼鳔都要赊？“

顾承昀捞出漂走的婚戒，套回她无名指：“那笔钱建了儿童血液科。“鱼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流产后...我见不得孩子受苦。“

区商会招标会，沈砚心穿着改小的旧西装登场。评委席上的林深晃着红酒杯：“顾太太的企划书，像小学生作文。“大屏幕亮出她熬夜写的方案，错字被红圈标注如满身伤痕。

顾承昀杵着输液架冲进会场，化疗泵还在滴滴作响。他夺过话筒：“这份企划的数据...“咳出的血染红PPT，“来自三十二家倒闭小店的账本。“

全场寂静中，他栽倒在招标书堆里。沈砚心撕下裙摆为他止血，丝绸上“百年好合“的金线刺绣浸透暗红。

典当行打来电话时，沈砚心正在煎药。顾承昀抵押了假肢，换回她当掉的翡翠耳环——那是他卖肾那晚，从黑市买家手里抢回的。

药柜最底层压着泛黄信纸，他的字迹被药渍晕染：“小满：犀角粉在第三格，阿胶别买街口王家的。若我走了，灶台砖下存着...“后面的字被蟑螂啃食，只剩“爱你“的残迹。

她捏碎药碗冲进病房，顾承昀正用监测仪导线编戒指。癌细胞转移的眼球已浑浊，仍准确将戒指套上她手指：“这次对赌协议...我认输。“

强拆队到来那日，顾承昀最后一次点燃灶火。沈砚心在浓烟中翻出发霉的并购合同，违约金条款处添了新字：“以余生抵债。“

他们相拥在燃烧的帆布棚下，顾承昀哼起十五岁时的弄堂小调。消防水柱浇灭火焰时，他口袋里的栀子花瓣飘进灰烬，拼成残缺的结婚证编号。

三天后，沈砚心在新店招牌下挂出泛黄的孕检单。诊断栏“先兆流产“旁，有人用钢笔续写：“爱无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