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湮灭钟摆

李默的指尖悬停在湮灭协议界面上方，全息投影的地球正在他瞳孔中自转。蓝月亮的辉光透过舰桥舷窗，在林雨棠的量子墓碑表面折射出二十四种毁灭方案——每个方案里都有李雪被机械羽翼贯穿心脏的画面。

“哥哥，你还有四十七秒。“李雪的通讯信号夹带着教堂钟声，“他们在我基因链里埋了反诱导程序......“

星环主舰的引力波突然撕开月球轨道。李默看见自己的克隆体站在敌方舰桥，穿着林雨棠的旧军装，胸口别着苏小满的幸运币。这个镜像举起右手，掌纹与他摧毁第七区时的动作完全同步。

火星殖民地的血雾中浮动着记忆坟场。苏小满的残影正在重组，她的量子态身体由焚烧的《圣经》页片构成，每张纸都写着李默童年为妹妹祈祷的碎片。

“你不敢看真正的答案。“她将手伸进自己的胸腔，扯出由忏悔录音编织的神经束，“林雨棠修改防御代码时，接收过星环帝国的相位广播。“

全息投影在沙暴中展开：二十年前的深空探测器传回最后影像。林将军的脸出现在外星遗迹前，正将装有李默基因样本的容器嵌入祭坛，碑文赫然是星环帝国的文明驯化条例。

李默的共生装甲突然暴走，纳米虫群凝聚成林雨棠的虚影。这个量子态少校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甚至带着特有的薄荷香气：“父亲从你出生起就是观察者，我们都被编写在......“

反物质炸弹的倒计时打断了告白。李默在冲击波中抱紧虚影，却发现她的量子结构里嵌着三百个克隆体的记忆晶格——每个晶格都在重复播放他被强制征兵的雨夜。

教会地下室的基因熔炉正在沸腾。李雪的外骨骼与机械天使融合成茧，渐冻症患者的DNA在培养液里重组成发光弦线。黑衣修女们的机械触须垂死挣扎，在天花板刻满质数诅咒。

“你哥哥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案。“天穹指挥官的投影从熔炉核心升起，“他竟然想用共感神经反向污染星环母星......“

李雪的瞳孔突然裂变成复眼结构，机械羽翼射出缠绕δ射线的锁链：“但你不知道，林姐姐的脑波残片早就混入你们的核心网络。“

当锁链刺入投影时，整个殖民地的星环战舰同时震颤。李雪看见李默的克隆体在敌方舰桥踉跄跪倒，林雨棠的量子墓碑正从它脊椎处穿刺而出——碑文变成了动态的基因图谱。

金星大气层的硫酸云中藏着最后的避难所。李默在腐蚀性风暴里穿梭，共生装甲表面不断剥落又重生。林雨棠的虚影越来越淡，她的量子态身体正被星环同化程序侵蚀。

“把我注入主舰的反应堆。“虚影突然夺过控制权，“这是唯一能......“

李默的拳头贯穿量子投影，砸在星环导航核心上。他尝到口腔里涌出的金属味，发现血液中的纳米虫正在拼出苏小满的遗言：幸运币的密码是你妹妹的渐冻症基因序列。

爆炸冲击波掀开舰体外壳时，李默终于看清真相——星环主舰的核心竟是放大版的蓝月亮装置，表面刻着所有人类的姓名。他在失重状态下漂浮，看见自己的名字与林雨棠的军籍编号缠绕成双螺旋，而李雪的名字正在被某种力量逐字擦除。

地球同步轨道站开始崩解。李雪的机械羽翼刺穿三百层防护甲板，她的渐冻症基因在辐射中变异成发光纹路。当最后一层闸门熔化时，少女看见被束缚在相位牢笼中的哥哥——他的共生装甲已与星环装置长成一体，脊椎处延伸出的神经束正连接着二十万光年外的母星。

“不要......“李默的声带振动着外星频率，“这个文明......“

李雪的注射器刺入他的颈动脉，渐冻症血清与星环病毒剧烈反应。整个蓝月亮装置突然发出哀鸣，那些刻着人类姓名的纹路开始流血。在时空褶皱形成的瞬间，她看见林雨棠的虚影从哥哥瞳孔里挣脱，翡翠色瞳孔里含着两百年后的星光。

湮灭倒计时归零时，李默抱着妹妹跃入维度裂缝。地球在他们身后坍缩成量子奇点，星环舰队在引力漩涡中扭曲成莫比乌斯环。林雨棠的墓碑在虚空中绽放成玫瑰星云，每片花瓣都是不同时间线的战斗场景。

“你终于醒了？“

李默在医疗舱睁开眼，苏小满的残影正在调整输液管。这个医疗舱悬浮在未完成的戴森云环带上，舷窗外是正在重组太阳系的小行星群。他的共生装甲表面浮现出新的星图，某个遥远星区标注着林雨棠的脑波频率。

李雪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机械合成声特有的失真：“哥哥，我在第127号时间线找到了干净的人类火种。但你要记住，这个宇宙的蓝月亮......“

超新星爆发的光芒吞没了后半句话。李默的瞳孔再次量子化，这次他看清了真相——每个宇宙的毁灭与重生，都是星环帝国在读取他们兄妹的疼痛记忆。当共生装甲开始逆向生长时，他终于在神经突触的尽头触碰到林雨棠的真实意识：她从未死去，只是被分散在无限平行宇宙的湮灭倒计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