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飞龙乘云，腾蛇游雾
周瑜苦笑：“比起江东基业，数件丝绣算得了什么！”
孙权沉默不语。
随后，周瑜进言：“张玄虽夸夸其谈，却用计狠辣，或许可以加以重用。”
孙权思索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说道：
“军事上我倒不担心，此子不懂军务，只说结果却无实施方法，不过纸上谈兵。但正如公瑾所言，他用计狠毒又深藏不露，我完全看不透，不得不防。”
“他在吴郡长大，与吴郡四大家族晚辈关系密切。如今多事之秋，江东士族蠢蠢欲动，若他用毒计对付我们，孙氏和江东将万劫不复！”
说着，他猛地一拍案几，恶狠狠地说：“我绝不会留此隐患！”
孙权主政江东已有八年，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与江东士族的明争暗斗上，才勉强维持住当下的平衡。
若张玄如此有计谋之人，偏向江东士族，确实极为危险。
防患于未然。
孙权沉声道：“当下，抵御曹军是重中之重，需团结江东力量，张玄之事，日后再说。”
周瑜微微颔首，随后问道：“那张纮想让张玄返回吴郡，是何用意？”
孙权一脸冷笑：“张纮想必是对抵御曹操没信心，想把儿子送回吴郡，暗中串联四大士族，为日后打算，早做准备。”
“我又岂能遂他们所愿！”
......
孙权府邸门口。
鲁肃带着张玄，前往驿馆，张纮则自行回府。
张纮自恃身份，自然不会纾尊降贵，前去拜会诸葛亮。
他乃江东元老，深受孙权器重，也得到江东各界的尊重，而诸葛亮尽管是荆州名士，此时不过是刘备的幕僚。
乱世之中，实力决定地位。
此刻，刘备的实力，与孙权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驿馆。
张玄随着鲁肃，刚走进正堂。
鲁肃急步上前，惊喜大叫：“士元，你怎么在此？”
士元乃是庞统的表字。
此前，鲁肃一直打探庞统消息，得知曹军进襄阳前，庞统已来江东避祸。
他刚回柴桑，还没来得及找人，此刻突然在驿馆见到，自然万分惊喜。
张玄从鲁肃身后走出，见堂中席地而坐的两人，皆站起身。
右边一人，正与鲁肃拱手行礼。
此人模样甚为奇特，身高不过五尺，眉毛浓密，且呈八字上扬，面色黝黑，胡须短且茂密。
张玄想起了史书的记载，心知此人必是庞统。
左边那人，身高八尺，丰神俊朗，头戴纶巾，身披八卦衣，手摇鹅毛扇。
清秀儒雅，气定神闲，举手投足，尽显风度。
此人必是名垂千古的诸葛亮。
这时，庞统笑道：“我早到柴桑，苦等子敬从荆州归来。今日无意得知孔明刚到，便赶来会面，没想到在这儿遇见子敬。”
随后，他望向张玄：“子敬，这位公子是...？”
鲁肃方发觉忘了介绍，赶忙道：“这位是张玄，字元杰，乃子纲兄之子，前会稽太守景兴先生的弟子。”
张玄上前见礼。
诸葛亮上前拉住张玄的手，笑道：“原来是子纲兄之子，果然气宇不凡。”
张玄恭敬道：“久仰卧龙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
诸葛亮大笑，拉着张玄一同落座。
庞统却神色冷淡，坐在案前，旁若无人，自斟自饮。
张玄暗自感叹，同样身为荆州名士，诸葛亮待人亲和，庞统却拒人千里。
史书说，庞统恃才傲物，爱品评他人，又长相不佳，难怪孙权不喜。
就连求贤若渴的刘备，起初也不肯重用他，经诸葛亮多次推荐，才勉强任用。
张玄心念一转，此人才华横溢，却苦无出头机会，内心必定郁闷且敏感。
此类人自视甚高，沟通能力不足，缺乏耐心和毅力，只会抱怨怀才不遇，又抓不住机会。
若自己尊重理解他，给予支持和建议，说不定能成为他的知己。
日后若能将其招揽到荆南，自己便如虎添翼。
于是，张玄笑着说：“这位想必是凤雏先生吧？久仰大名！先生相貌独特，英气内敛，定是才华出众。”
“先生足智多谋，善于识人。我在吴郡时，常听长辈们说起先生，都对先生十分佩服。”
庞统脸色稍有缓和，微微颔首。
张玄双手举杯，继续道：“先生乃性情中人，闻曹贼南下，不愿同流合污，便避祸江东，足见先生洁身自好，胸怀鸿鹄之志。”
“飞龙乘云，腾蛇游雾，云罢雾霁，而龙蛇与蚓蚁同矣，则失其所乘也。”
此话出自战国的《慎子·内篇·威德》，《韩非子》和《史记》皆有引用，意思是，飞龙、腾蛇若失去云雾，变得和蚯蚓、蚂蚁一样。
用现代的话来说，没有了平台，什么都不是。
见庞统等人都陷入思索，张玄接着说道：
“如今，先生就如缺少云雾的飞龙，假以时日，得遇明主，必能飞龙乘云。”
庞统脸色骤变，目光一闪。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年轻人竟如此懂他。
庞统一直隐居襄阳，空有满腹才华，却未遇明主，心中难免郁郁。如今这些心事，被张玄一语道破，他既震惊又意外，顿觉遇到了知音。
他冲着张玄微笑：“公子见识不凡，庞某敬公子一杯！”
“唤我元杰即可，我能否冒昧，称你一声士元兄？”
庞统笑道：“好，元杰，喝一杯如何？”
张玄举杯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
鲁肃诸葛亮见状，也举起酒杯。
一杯酒下肚，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鲁肃道：“去年在襄阳鱼梁洲，我和士元促膝长谈，当时你不愿前来江东，我还劝德操兄（司马徽）写信向刘使君（刘备）推荐你，为何士元没去刘使君麾下效力？”
诸葛亮惊讶问道：“竟有此事？”
他在新野时，写信邀庞统共辅刘备，庞统未予正面回应。
随刘备进驻樊城后，他曾派人去鱼梁洲邀请庞统，却得知庞统已前往荆南。
庞统说：“去年年底，我受武陵郡人潘濬之邀，前往荆南做客，年中才回襄阳。”
“本打算稍后去樊城，拜访刘使君，却听说曹军即将南下，只能先来江东避祸。”
张玄暗自摇头，鲁肃身为庞统好友，竟如此不了解他。
鲁肃实在太老实了。
庞统恃才傲物，自视甚高，只会等待他人上门邀请，又怎会自己屈尊，前去樊城找刘备？
如诸葛亮亲自邀请，那另当别论。
庞统未明确表态，说明他还在考量，谁才是他心中的明主。
鲁肃笑道：“如今士元来到江东，我向孙将军及周都督举荐你，如何？”
诸葛亮急忙说：“子敬，这可就不对了，既然德操先生已向我主公推荐，自然该让士元先见我主公。”
庞统笑而不语。
鲁肃尴尬道：“如今士元身在柴桑...”
诸葛亮打断他：“子敬不必多说，夏口离柴桑也不远，稍后我带士元去夏口见主公。士元放心，主公求贤若渴，定会重用你！”
鲁肃苦笑，无可奈何。
这时，一名随从匆匆走进，在鲁肃耳边说了几句话。
鲁肃一听，顿时满脸欣喜。
他站了起来，大声道：“士元，公瑾有请！请随我前往孙将军府邸。”
张玄、庞统及诸葛亮尽皆愕然。
周瑜怎知庞统在此？
如此匆忙召见，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