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焦尾焚香

半塘荒宅的残垣浸在梅雨季的霉绿里。陆云深将苏青璃安置在倾倒的楠木屏风后，那屏风上《韩熙载夜宴图》的残片被月光漂成惨白，画中乐伎的箜篌弦正搭在她渗血的肩头。

“公子可知这宅子为何叫双树斋？“苏青璃倚着焦尾琴台，指尖划过琴身冰裂纹。陆云深正用青铜剑割开西洋布裹伤，闻言忽觉掌心刺痛——布帛夹层竟嵌着金丝编就的《璇玑图》，血迹在“心“字处凝成朱砂痣。

惊雷炸响时，他们同时望向院中两株枯柏。雷火劈开树身，露出内藏的青铜编钟，钟面铭文在电光中游动如蛇：“崇祯八年，司礼监奉旨铸此钟镇白莲妖女...“苏青璃突然剧颤，腕间佛珠颗颗爆裂，露出内藏的砒霜丸。

“原来公子也信这妖谶！“她惨笑着吞下毒丸，却被陆云深掐住下颚。混乱中焦尾琴弦骤断，琴腹滚出枚和田玉印，印纽雕着交颈鹤，底面篆书“开国辅运“——竟是太祖赐刘伯温的秘宝！

追兵的马蹄声撞碎雨幕。陆云深将玉印按在苏青璃心口：“当年刘基用此印镇鄱阳湖水妖...“话音未落，印纽鹤眼突然淌出血泪，院中编钟自鸣《兰陵王入阵曲》。枯柏轰然倒地，根须缠着具戴金缕玉衣的骸骨，手骨紧攥褪色的《女诫》。

苏青璃忽然夺过玉印砸向编钟。钟声裂帛般撕开雨帘，骸骨手中的《女诫》遇水显字，竟是张献忠屠川的密报！陆云深瞥见“崇祯九年洪承畴私放米脂道“字样，忽闻破空声至，忙将苏青璃扑倒在地。

毒箭擦鬓而过，钉入焦尾琴身。琴木遇毒即燃，青焰中浮出幅星图——北极移位，紫薇黯淡，正是甲申年天象！苏青璃突然咬破指尖，在火焰中画出二十八宿方位：“公子快记！这是郑家舰队明年惊蛰的航线...“

火舌吞没星图刹那，荒宅大门轰然洞开。青铜面具将领手持狼牙锤，锤头缀着串东林党人的朝珠。苏青璃忽然解开发带抛向火堆，发丝遇火竟化作金线，织成张笼罩庭院的《坤舆万国全图》。

“走！“她拽着陆云深跃入枯井。井壁湿苔间突现密道，石阶上散落着前朝官窑碎片，每片都映着张扭曲人脸。苏青璃喘息着解释：“这是魏阉为挟制百官掘的暗道，直通...“话音被骤起的婴啼打断——暗道尽头竟摆着具描金漆棺，棺中躺着个穿百衲衣的蜡像婴儿！

陆云深剑挑婴儿襁褓，抖出卷泛黄《推背图》。苏青璃就着磷火展开，第四十象“一二三四无土有主“处赫然批着崇祯帝朱笔：“若至此象，焚太庙自戕。“日期正是甲申年三月十九。

追兵的脚步震落壁间尘灰。苏青璃忽然将《推背图》塞入蜡像腹腔，引火焚之。火焰腾起孔雀蓝，照出壁顶星图与焦尾琴所现完全重合。陆云深正欲细看，却被她推进暗河：“顺流至寒山寺，找法明大师取...“话未尽，暗门已被狼牙锤击碎。

陆云深在刺骨河水中回头，最后一眼见苏青璃立在火中，撕开襦裙露出腰间黥印——那根本不是“罪“字，而是反写的“明“！火焰吞没她身影的刹那，整条暗河的漩涡都凝成青龙纹样，河底浮起无数刻着“海霹雳“的铜壳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