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陛下，盟誓根本没必要
李重润举着酒盏，环顾四周。
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这一世是，上一世，亦如是。
只要是他办成了这件事，不管未来祖母女皇陛下如何给他挖坑，历史上，明堂盟誓牵线人的这一笔，也少不了他的。
作为一位悲情太子，年纪轻轻就惨死的少年，李重润虽然来到大唐只有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
但他却已经改变了李重润的命运，让他在历史上的形象更加丰满，鲜活了起来。
至于，今日的表现，未来究竟会不会被史书记录在案，那就不是李重润能操控的了的事了。
气氛已经被烘托到了极点，不只是李武两家的人，就连姚崇宋璟那样的朝廷新贵，都已经准备就绪。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重润张口。
甚至，连他们倾身的方向，都是对着李重润的！
真正的万众期待！
啊！
李重润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期待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虽然李武两家的人都围绕在李重润的身边，也做好了盟誓的准备，但这里终究是大唐，也不可能几个男人和女人手拉着手，站在明堂门口，大喊口号。
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最关键的还是，也没人配合。
是太平能跟着李重润喊口号，还是武三思能？
都不能。
所以啊，这个轰动效应，就只能皇嗣自己去搞，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在开口之前，李重润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最后，只停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裴阿妙……
这个小娘子还是挺不错的。
大唐之旅，李重润见到了许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有些人他们的形象和历史上大差不差，也有些人，令人意想不到。
但是，这个女人……
她在历史上就属于是查无此人的一个状态，也算是这一段时间里，李重润见过的，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的少数那么几个人了吧。
原来，大唐少女，果然是与众不同。
会算命卜卦。
还会拳脚功夫。
甚至还能在宫里堂而皇之的女扮男装。
许是注意到了李重润的眼神，裴阿妙的脸都有些微微泛红。
要是换个场合，李重润这老江湖，无论如何也要揶揄她几句，可惜啊，情势不对。
想来，以后估计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陛下！”
“孙儿以为，今日盟誓，根本就没有必要！”
“李武两家，不必盟誓！”
“你这小子！”
“不想活了？”
“还是想拉着我，一起死？”
皇嗣李重润，声音朗朗，神色自如，头脑正常的，当众宣布，而后，他就将那银盏中的琼浆，一饮而尽。
啊！
好酒啊，好酒！
就让这酒，作为他李重润的送行酒吧！
“润儿……”
“你不想活了？”
皇嗣猛点头：是啊是啊！
我就是不想活。
还请女皇陛下成全！
…………
人生总是福祸相依。
没有总是幸福的时候，或许，也没有总是被灾祸包围的时候，太子李显年逾不惑。
这或许是他四十年来获得的，最大的人生感悟。
但他宁愿不要有这样的感悟，也想换来顺遂的一生。
对于很多皇室子弟来说，强调自己的苦难，总显得过于矫情，不真实。可这句话由李显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
甚至，对于李显来说，他这一生，至少到目前为止，甚至是灾祸占据了更大的比例。
幸福……
那些享乐，真的可以被称之为幸福吗？
自从被赶到房州，十几年的蹉跎岁月，早就已经磨平了李显身上的棱角。
本来，他也不是一个粗犷的人，有些懦弱，有些犹豫，有些依赖。可十几年的苦难折磨，早就已经把李显变成了一个球。
从那个时候，到这个时候，李显唯一的阎王就是经营好一个家，幸福的生活。
然而，即将坐拥天下的他，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母亲不肯放过他。
儿子呢？
李重润这个娃，在房州的时候，就不消停，真可以说是个极度叛逆的娃。
好不容易回到了洛阳，原以为，他年纪大了，能有所收敛，却没想到，他能在明堂盟誓这样的大事上，让老父亲当众现眼。
一句话。
一个表态。
李重润作弄的，是他一个人的性命吗？
让儿子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说出这种话来，李显这个做爹的，还能活吗？
李重润这边还没什么反应呢，李显这边就已经光速滑跪了，这里要是没有旁人在，他还真的就跪了。
难道，李显他愿意装孙子吗？
难道，他不知道有骨气的活着，才对嘛？
可不管是有骨气，还是软弱，其最终的目的，总还是活着吧。
能活着，才能讲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人命都没了，就算是腰杆再硬，又有何用？
这些年，李显已经见证过太多的硬骨头的男人，在李唐朝廷，血洒大殿。
骨头硬，性情耿直，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还能硬的过女皇陛下手里的钢刀？
李显很清楚，他能活到现在，完全都是因为他还是女皇陛下的亲儿子，若他只是李治的儿子而非武媚娘的儿子，他现在坟头的草都该长两丈高了。
李显如此努力的促成盟誓，不惜脸面，还不都是为了让一家人都可以平安，保住性命吗？
可这个小子，他为什么要拆台？
李显震惊的话语，更增强了李重润的信心，众人错愕的神情，充分表明，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这是……好事啊！
为什么这样说？
他们越震惊，就说明，李重润的做法越离谱，越离谱，就会越加刺激女皇陛下的内心。
实际上，正是因为这个说法过于突然，以至于一向致力于维护李唐子孙的张柬之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女皇陛下一句话给堵住了嘴巴。
“怎么不回话？”
“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
女皇陛下七十多岁了，牙齿都已经掉光，嘴巴都是瘪着的，就算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什么威慑力。
唯一令人胆寒的，还是女皇陛下的那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