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深夜黑影
清源坊市依旧热闹非凡，坊间穿梭的凡人脸上都漾着喜色。
方烬穿行于人群中，捧着块热腾腾的薄饼细嚼慢咽，眉眼间尽是餍足
“时间真快啊，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年了。”
他咬碎酥脆的饼边，望着往来笑颜忽生出一股寂寞感。
“寂寞和孤独，是通向彼岸的桥。”
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心中那丝淡淡的忧伤霎时云开雾散。
虽身处红尘烟火，自身道心却愈发澄明如镜。
拐过几处街角，他挑了个临窗酒肆独坐。
不大的酒馆里，这般形单影只的修士倒有不少，年节喜庆似乎只在凡俗流转，于修行者不过弹指光阴。
方烬如今打坐入定，往往便是数日须臾。
烈酒入喉灼得胸腹微痛，他却任由酒气蒸腾。
待醉意漫上眼尾，忽有人撩袍落座，“方师弟！”
方烬抬眼望去，居然是赵明，赵明已自斟满杯仰脖饮尽，转眼又夹起大块酱肉：“痛快！可许久未这般大快朵颐了。”
“赵师兄好酒量。”方烬笑着碰杯，“今日不守着铺面？”
“年节将至歇业几日。”赵明抹去嘴角酒渍，面泛酡红，“不像我这般孤家寡人，店里杂役总归要归家探亲。”
酒盏相撞间琼浆微溅，两人俱是喉头滚动。
搁下空杯，赵明忽地眸光清亮：“我观师弟倒与旁人不同。”
听到这话，方烬筷尖微滞，旋即继续将肉送入嘴里，好奇反问着：“哦？有何不同。”
他屈指数道：
“譬如，你身为外门弟子，出手较一般第一略显阔绰。”
“你购置禽蛋，饲养至成年便出售，而后复购。”
“你身为修道之人，却贪恋红尘，如同凡人浪客在此独自饮酒。”
“方师弟，你可真是个妙人。”
赵明侃侃而谈，心中对方烬的某些疑点始终未能释怀。
方烬心绪暗涌，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戏谑道：“赵师兄这般关注，莫非是对我有意？”
这带着现代思维的话语让赵明面色发窘，方烬素来言行略有不同，此刻的诘问更令他语塞，只觉得此人既古怪又有趣。
“求道长生路上，过客如云烟。”方烬执盏轻叩案几，语声如雪落寒潭，“与其探究他人，不如打磨自身。”
赵明喉头微动，举杯仰首饮尽烈酒，杯底与石桌相撞的脆响掩住了那声干笑。
此后二人闲话渐疏，未及三巡赵明便借故离席。
夜风卷着碎雪灌入衣领，赵明掐诀驱散酒气，足履在积雪中碾出深痕。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碎积雪，在苍白的雪径上拓出蜿蜒足迹。
穿过坊市牌楼后，在连片木屋前驻足，牵出拴着的青骢马翻身上鞍，马蹄声很快消融在浓墨般的夜色里
清源坊市二十里外，掩在山坳里的红叶村曾住着五十余户人家。
前几年一场瘟病夺走半数性命，剩下的人或死或走，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在风里呜咽，成了樵夫猎户都绕道而行的荒村。
子夜时分，碎蹄声破开凝滞的黑暗。
青骢马驮着人影踏碎枯枝，临近村口时，马上人轻巧落地，将缰绳往歪斜的木桩上一挽，斗篷翻卷间已隐入村中。
赵明指尖掠过腰间皮扣，玄色斗篷立时裹住身形。
夜色在他炼气六层的修士眼中纤毫毕现，残破的屋舍如巨兽骸骨匍匐，
村中央那座倾颓的木楼张着黢黑门洞，恰似饕餮待食的巨口。
他的步伐不减，进入木楼当中，足尖轻点纵身跃入地窖，五米落差转瞬即至。
甬道石壁上凝结着经年水露，尽头洞穴吞吐着明灭火光。
待穿过百步幽径，豁然现出个穹顶洞窟，
四壁星罗棋布的孔洞里嵌满火纹石，将整片空间映得如同白昼。
这里聚集着众多与赵明装束相同的身影，皆着同款黑袍，玄色斗笠将形貌遮掩得严严实实，周身气息分毫不泄。
此刻部分人如赵明般正从洞窟中步出，另一些则早已候在高台下方，静默伫立。
赵明随众缓步前行，目光悄然逡巡四周，然而目之所及唯有幢幢黑影，再无其他端倪可察。
黑影渐次汇聚，八十余众默立如林。
待最后十余道身影自窟中现形，百名黑袍人已森然列阵，死寂中透着诡谲。
“长生路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明眼底寒芒微闪，杂念尽数敛去。
恰在此时，高台阴影里倏然响起嘶哑声线：
“诸位！”
赵明抬头望去，木制高台上不知何时盘坐着一道身影，朦胧雾气中只能看见轮廓分明的剪影。
“今日召集尔等，只为一事。”
“杀人！”
雌雄莫辨的嘶哑声裹着阴风飘荡，却让在场的人心中一惊。
山壁间骤然亮起璀璨光幕，白色文字如刀刻斧凿般显现：
赵明凝目望去，居然是一些名单和奖励！
“筑基后期，赵阳山，御兽宗长老，击杀奖励：一件法宝，金丹功法一部，结丹秘术。”
“筑基中期，聂商，御兽宗长老，击杀奖励：法宝残器一件，破障丹一瓶。”
“筑基中期，李正源，李家老祖，击杀奖励：两件符宝，破障丹一瓶。”
……
赵明喉结滚动，榜首赫然是御兽宗修为通玄的太上长老，悬赏虽丰却如镜花水月。
目光急坠间，某行小字令他瞳孔骤然紧缩，
“炼气初期，方烬，御兽宗弟子，击杀奖励：三瓶养气丹！”
看到这些奖励，所有人似乎都有些意动，但是在看到上方的姓名时，只能发出轻叹声，
赵明更是满腹疑窦，他不明白为何方烬的姓名居然也会在这榜单之上，
虽说奖励不过三瓶养气丹，他倒不至于为此击杀方烬，但难保他人不会动杀机。
他受邀加入这个组织时，怎料这份名单除家族修士与散修外，竟连御兽宗弟子也赫然在列！
距赵明十步之遥，两名黑袍人如鬼魅般静立。
其中一人凝视着悬空的名单，喉间滚出阴恻恻的冷笑：
“坏我好事，若不杀你，岂不是叫人小看了我？”
黑袍裹挟的身躯渗出森然寒意，瞳孔死死锁住“方烬”二字，仿佛要将那姓名灼穿。
另一人虽默然不语，眼中寒芒骤现又隐，若方烬在场，定能认出这二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