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绯穗惊皇城
晨雾未散，当铺檐角的铜铃兀自轻颤。裴寂收剑时，黛青剑穗垂落肩头，三具蒙面人尸首蜷在青石板上，血渍顺着砖缝蜿蜒成卦。老朝奉蹲在门槛上搅动面汤，葱花在漩涡里聚成个歪扭的“危“字。
“哑巴这剑穗比变戏法还花哨。“九襄踹了踹尸体，丹蔻指甲戳向裴寂腰间玉佩，“皇城有变？你这破玉牌——“
剑鸣骤起。
裴寂旋身挥出剑气，黛青流光斩碎破空而来的骨钉。钉尖淬着幽蓝毒液，钉入乌木柜台时腾起腥臭紫烟。街角阴影里踱出个锦衣男子，腰间星纹玉佩与晨光同频闪烁，每走一步，青石板便浮起蛛网冰纹。
“钦天监典簿，陈玄。“来人抚掌轻笑，袖中滑出把青铜算盘，“听闻九渊当铺新收了件前朝命灯？“
陆悬衡倚着博古架擦拭烛台，右臂刺青在袖口若隐若现：“陈大人脖颈的锁魂印，倒是比命灯值钱。“他屈指轻弹错银壶耳，壶身蟠螭纹忽明忽暗，映出陈玄耳后青灰烙印——与卖花娘死前所中符咒如出一辙。
陈玄笑意骤冷。算盘珠迸射如星，翡翠面浮现金戈铁马虚影，竟是天垣洲失传的“北斗杀阵“。裴寂剑穗无风自扬，绯色丝绦暴涨如鞭，却在触及阵图时被星砂灼出焦痕。
“铛！“
老朝奉的铁锅横空飞来，糊面汤泼在杀阵中央。面渣遇星砂“滋滋“作响，蒸腾的雾气里浮出三枚铜钱卦象。“大凶，宜吃面！“老头嘬着面条含糊道，“陈大人这杀阵画得，比醉汉尿的童子尿还歪。“
九襄趁机甩出丹炉，炉盖掀起的刹那，醉龙草灰混着兽血倾泻如瀑。陈玄袖中抖出卷泛黄阵图，竟是钦天监秘传的“移星换斗符“。地面突然坍缩，青石板化作流沙，裹着众人坠向地脉深处。
“抓紧！“陆悬衡右臂刺青暴亮，烛龙虚影缠住博古架梁柱。小蛮獠牙咬碎坠落的瓦砾，兽爪抠进岩壁嘶吼：“这杂碎要把咱们埋进乱葬岗！“
流沙漩涡中浮现青铜棺椁虚影，棺盖狰兽符咒与陈玄玉佩共鸣。裴寂剑穗忽转绯红，剑气割裂阵图一角，黛青剑光裹着众人冲破地脉。天光乍现时，巍峨皇城已近在眼前——护城河倒映着九重宫阙，朱漆城门却贴着刺目封条，守军盔甲缝隙爬满星纹菌丝。
“陈玄小儿！“老朝奉的破锣嗓子震落檐上积雪，“偷学赊刀人的地遁术，也不怕遭雷劈？“
回应他的是漫天箭雨。玄铁箭镞刻着“监“字纹，遇风即燃幽蓝鬼火。九襄反手掷出三枚“千日醉“，爆开的紫烟中，箭矢竟调转方向射向城墙。砖石崩裂处露出森森白骨——那些所谓守军，竟是披着人皮的星纹傀儡！
“当铺朝奉陆悬衡，接旨——“尖利嗓音自城楼传来。太监脖颈镶着青铜齿轮，展开的圣旨淌下黑血，“私藏国器，判......“
裴寂的剑比圣旨更快。绯色剑穗掠过十丈城楼，黛青剑气绞碎齿轮心脏。太监头颅滚落时，口中仍在机械重复：“判......判......“
“判你奶奶个腿！“九襄的丹炉盖砸中城楼匾额，“钦天监连傀儡戏都演不利索！“鎏金“玄武门“三字应声而裂，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星纹钢钉。
地面突然震颤。护城河水逆流冲天，凝成九条水龙扑向众人。陈玄立于龙首，手中阵图已换成“翻江倒海符“，星砂随指诀流转如星河倒悬：“交出命灯，留你们全尸！“
陆悬衡右臂刺青游出烛龙虚影，青金烈焰撞向水龙。蒸汽弥漫间，小蛮突然炸毛厉啸——水雾里竟藏着数百具青铜兵俑，甲胄缝隙的菌丝织成天罗地网！
“接着！“老朝奉抡起铁锅抛来，锅底黏着张皱巴巴的“阳春面辟邪符“。陆悬衡并指抹过刺青，金血浸透符咒的刹那，面汤香气混着龙威炸开。兵俑触及蒸汽纷纷僵直，菌丝如遇滚油般蜷缩碳化。
九襄脚踏丹炉跃至半空，十指翻飞如蝶舞：“让你们尝尝老娘的'醉生梦死丹'！“赤丸雨点般砸向陈玄，爆开的紫烟中浮现卖花娘虚影。冤魂触到星砂阵图，竟反身扑向施术者！
“以怨破阵？“陈玄暴退三步，阵图边缘已被腐蚀出破洞，“药王谷弃徒倒是有点意思......“
话未说完，绯色剑穗已缠住他手腕。裴寂的剑尖抵着星纹玉佩，黛青剑气顺经脉逆行，逼得陈玄七窍渗血。城墙阴影里突然射出锁魂链，却是钦天监首座弟子亲至！
“小心！“陆悬衡掷出烛台，命灯火苗撞上锁链迸出赤红火星。小蛮趁机扑向首座弟子，兽爪拍碎其胸甲，露出内层星纹钢锻造的傀儡心臟——竟与陈玄是同一批炼制的活傀！
老朝奉突然掀开衣襟，枯瘦胸膛上的狰兽爪痕泛起血光。翡翠算盘珠自旧伤中迸射，组成北斗阵困住首座弟子：“三百年前没宰够的畜生，今日补上！“
混乱中，陈玄突然捏碎玉佩。星砂洪流裹着他遁入地脉，余音在城墙间回荡：“皇城地宫......真正的命灯......“
九襄一脚踩碎傀儡心臟，丹凤眼眯成危险弧度：“打不过就跑，钦天监属耗子的？“
裴寂收剑归鞘，剑穗已褪回黛青。他忽然抬手指向宫阙深处——乌云密布的天穹下，一缕青烟正从太庙檐角飘出，烟迹凝成守灯人符咒的形状。
陆悬衡摩挲着逆鳞处新添的灼痕，嗅到一丝熟悉的狰兽血气：“陈玄说的命灯，怕是镇着更大的因果......“
护城河突然沸腾，血色漩涡中浮起半截青铜棺。老朝奉的面汤泼在棺盖，葱花竟拼出卦象：“大凶，宜吃面——他娘的又来了！“
晨雾被剑气搅得支离破碎，裴寂剑尖垂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鼓点。陈玄遁走时炸开的星砂还在半空悬浮，每一粒都映着皇城阴翳的轮廓。九襄一脚碾碎脚边的傀儡残骸，丹蔻指甲挑起块星纹钢碎片：“钦天监炼傀的手艺倒是精进，这钢里掺了烛龙血？“
“何止。“陆悬衡屈指轻弹碎片，逆鳞处的灼痕与钢纹共鸣震颤，“三百年前守灯人封存的血罐，怕是都被挖出来了。“他袖中滑出当铺收的青铜爵，爵底暗纹遇钢片竟如活蛇游动，在虚空勾出半幅地宫图。
老朝奉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要叙旧滚远点！“铁勺敲着锅沿，面汤泼在护城河面。沸腾的血水遇汤凝冰，浮出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椁虚影，“陈玄小儿在地脉里养尸呢！“
小蛮獠牙撕开冰面，兽爪捞起块黢黑骨殖：“这骨头......“它金瞳骤缩，“是老狰兽王的尾椎！“骨缝间嵌着的星砂突然暴亮，凝成缩小版北斗杀阵直扑陆悬衡面门。
“叮！“
裴寂剑穗如灵蛇吐信，黛青丝绦绞碎阵图。剑气余波震开冰层，露出河底骇人景象——数以千计的狰兽骸骨堆成京观，每具颅骨都钉着翡翠算盘珠，珠面血纹与老朝奉胸膛旧伤如出一辙。
“好得很！“老朝奉独眼赤红，铁勺生生捏弯，“当年堕星渊的弟兄们......全被炼成镇墓兽了！“他扯开衣襟，狰兽爪痕间嵌着的翡翠珠纷纷离体，在半空拼出残缺的北斗阵图。阵图照耀下，河底骸骨竟颤动着拼合成巨型狰兽，铁下巴开合间星砂如瀑。
九襄甩出三枚赤丸炸向兽首，醉龙草灰混着钢片迸溅：“老头！你的陈年老债别连累我们！“爆炸气浪掀翻冰层，骸骨狰兽的利爪已探出河面，爪尖星纹与陈玄玉佩严丝合缝。
陆悬衡右臂刺青逆鳞怒张，烛龙虚影自血脉腾空。青金烈焰撞上星砂铁爪，竟被生生吸收。“它们吃过守灯人！“他猛然醒悟，前世记忆如利刃刺入识海——归墟海眼崩塌那日，钦天监首座用他的血喂食狰兽王......
“裴寂！“九襄突然厉喝，“剑穗！“
绯色丝绦应声暴涨，如赤练缠住骸骨狰兽咽喉。裴寂踏着丹炉跃至半空，本命剑首次完全出鞘——剑身布满蛛网状裂痕，裂纹中渗出金红岩浆般的液体。剑气劈落的刹那，太庙方向传来晨钟暮鼓般的轰鸣，宫阙群殿的琉璃瓦同时泛起星纹。
骸骨狰兽突然调转利爪拍向自身胸膛，翡翠算盘珠暴雨般射向皇城。老朝奉喷出大口鲜血，北斗阵图骤然黯淡：“它们在......自毁......“
“不是自毁。“陆悬衡攥紧震颤的青铜爵，“是归位。“爵底血纹与星砂共鸣，河底所有骸骨突然解体，化作流光投向太庙檐角那缕青烟。烟迹扭曲成守灯人符咒，每一笔都嵌着翡翠珠光。
九襄的丹炉盖“当啷“砸中宫墙，炸开的碎砖里露出森森人骨：“这皇城......根本是拿活人浇铸的！“骨缝间滋生的星纹菌丝疯狂蠕动，眨眼间修复了墙体。
小蛮突然跃上城楼，兽爪拍向“玄武门“匾额后的暗格。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整面城墙向内坍缩，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甬道。腐朽的槐花香混着尸蜡味扑面而来，与当铺枯井的气息如出一辙。
“九渊当铺的货......“老朝奉抹了把嘴角血渍，“果然都流向这儿了。“他踢了踢甬道口的青铜匣，正是三日前王掌柜当掉的“前朝古董“，此刻匣盖渗出黑血，在石阶上蚀出“亥时三刻“。
裴寂剑穗忽又转绯，本命剑指向地宫深处。剑身裂纹中的金红液体滴落，竟在地面灼出归墟海图——与陆悬衡逆鳞处的星纹完全重合。
“下不下？“九襄拔下髻间金钗，钗头槐花纹遇阴气重绽，“先说好，地宫要有美酒，得归我。“
“下！“陆悬衡率先踏入黑暗，“陈玄说的命灯，恐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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