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寄出的信
江雨眠跪坐在老式樟木箱前,春末的穿堂风卷着槐花香扑进来,拂动她手中的信纸。邮戳上的日期已经模糊成团墨渍,但“雾隐村邮政所“几个红字依然刺眼。信封右下角洇着深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又像隔夜的红茶。
“给十八岁的雨眠。“她轻声念出开头,喉头突然发紧。养母工整的楷体字在二十年时光里褪成铁灰色,笔画边缘洇开细小的毛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不在了。衣柜第三层夹板下有个檀木盒,钥匙在...“
玻璃窗突然发出细碎的震颤。雨眠转头望向窗外,晾衣绳上挂着的白床单正在暮色中狂舞,宛如招魂的幡。隔壁阿婆说过,人咽气时会有穿堂风。三天前那个雨夜,她握着养母枯枝般的手,直到心电图拉成笔直的线。
樟脑丸的气味突然变得辛辣。雨眠掀开褪色的牡丹花纹旗袍,指尖触到衣柜背板冰凉的金属凸起。生锈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盒盖弹开的瞬间,几十张泛黄的照片雪片般飘落。
最上面那张是黑白合影。产房门前,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襁褓,额角纱布渗出血迹。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1992年7月17日,火劫余生。雨眠的拇指抚过女人胸牌上的名字——江文佩,正是养母入职县医院时用的旧名。
一张剪报从照片堆里滑落。1992年7月18日《晨星报》头版头条:《县医院产科凌晨突发大火,十三名新生儿仅一幸存》。火舌吞噬铅字的地方,有个用红笔圈出的名字——江文佩。
雨眠突然觉得耳膜发胀,仿佛听见遥远的哭喊从地底涌来。木盒里还装有一些磁带式的物品,但不知道有什么用,在此时已经被完全忽略掉了。她抓起最底下的牛皮纸袋,封口火漆上印着模糊的医院徽章。当第一张基因检测报告滑出时,窗外的槐树突然被闪电劈亮,惊雷在云层深处炸响。
报告日期是2000年6月12日,她八岁生日那天。结论栏的钢笔字力透纸背:“经STR检测,排除江文佩与江雨眠生物学母女关系。“雨花石镇纸坠地的脆响中,雨眠瞥见梳妆镜里的自己。湿漉漉的刘海黏在额前,苍白的脸上,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色素,泛起琥珀色的涟漪。